很奇怪明明是温热的眼泪，却在涌出眼眶的一瞬间变得那样冰凉。
一双手温柔又不容抵抗地盖住他垂在身侧攥紧的右手。
离灼这时会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麻木的疼。他红着眼，垂头看交握在一起的手，刚刚掐得青紫的地方此刻被人轻轻抹去血丝，慢慢地揉开淤伤。
他的泪流干了，仿沸耗尽了全身力气，向一旁倒去，被稳稳地拥在怀里。他就着这个姿势，把头疲惫地埋进斯洛维那领口。
斯洛维那的外套给了高灼，他里头只穿了一件衬衣。
冰冷的潮湿在领口处漫开。多沉重的悲哀，这些年压在离灼心上不曾宜之于口，他会在深夜难过得蜷缩起来，无声嘶吼却发现流不出泪吗?
他在他怀里，如一片纸般单薄，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溶于夜色中，
“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故乡的。”斯洛维那轻声说，他的声音一下于碎在风声中，可离灼就是听清了。斯洛维那顿了顿，低下头对不知何时闭上眼的离灼郑重地说:“我发誓，我们都会的。”
他偏头，吻在了那余留残红的眼角。
离灼仍旧没有回应，他仿佛累得睡觉了，最后一颗泪滚下，挂在了他苍白的下巴。
斯洛维那尝到了泪水的苦涩。他横抱起离灼，离开了高台的星夜闪烁。
……
再醒来，离灼躺在他的酒店房间。
头疼得厉害，右手一阵阵发麻。他起身坐着，手指忽得碰到了一件衣服。
他偏头看去，是一件黑色外套，斯洛维那的。
离灼想到昨天晚上他竟然当着斯洛维那的面哭了，还累得晕倒在他怀里，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愤怒，难堪，哀伤，如释重负，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
“长官，是我，卡拉尔。”
他匆匆整理好衣服，打开了门。
卡拉你是来通知他返程的。她简单汇报了这几日地下城的走访工作，又瞧着离灼的脸色问:“长官，您是昨晚没睡好吗，脸色有些差啊。”
离灼摇摇头回道:“没事。”
卡拉尔“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等工作人员把东西收拾好全部坐上回程的车时，离灼的头痛终于有所缓解。他拎着那件明显不是他自己的的黑色外套坐在第一辆车的后座 ，与从前排扭过头看他的卡拉尔莫名其妙地对视。
“干什么?”
卡拉尔的眼神惊讶中又带着理解，飞快地扫了眼那衣服，抛给离灼一个“长官我什么都懂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眼神缩回了前座。
离灼：？？？
等看到了基地总部的防护墙，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误会了什么，无奈又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抱着个烫手山芋。
刚好这时，他收到了一则消息，打开通讯设备一看，是斯洛维那发来的。这也太巧了吧，离灼腹诽道。
“到了基地总部吗?”
“差不多。”
对面秒回:“蒂蒙卫队长会来找你拿衣服，你给她就行。”
“哦。”
斯洛维那看着那个“哦”，仿佛看到了离灼郁闷的冷脸，他心情大好，冲淡了来见讨厌的人的坏心情。
一位身姿姣好的女子将他引入一间会客室，为他倒上一杯酒，乖巧地退在一旁。
坐在斯洛维那对面的，是陆池渊和加萨里。
陆池渊和他礼貌点头互相问好，加萨里则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仿佛之前的那次见血的冲突根本不存在：“vina，又见面啦。”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蝴蝶刀，手指灵活地上下翻动。寒光内敛地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带着满不经心的危险。
陆池渊先开了口:“西海近来和落北走的挺近。”
“他们要做生意，我是稳赚不赔，乐得和他们打交道。”
他回答得既没有让人起疑心，又没让自己处在弱势。
陆池渊却不打算放过他：“半个月前加萨里给你发了‘判词’，你没有回应，为什么？”判词是“黑沙”由四位领导者发送的命令，一般来说是比较重要的。
“对呀对呀，你为什么没理我，我那时候和人火并，向你紧急求助弹药，你不理我，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脱身呢。”加萨里附和道。
斯洛维那不紧不慢地说：“那时候联盟督查队刚到，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让联盟抓住我的把柄？”
陆池渊说：“你可以短时间内把之前所有痕迹全部抹去，却做不到执行‘判词’？”
“你们也太小看离灼了吧，他好歹也是军人，这点细致和警惕心都没有，他怎么做到上校这位置？”斯洛维那笑笑，接着说，“你们把我叫过来不会只说那张‘判词’吧。这些天你们在自由贸易区收购了不少军火，是又打算干哪儿啊。”
“你很感兴趣？”陆池渊问。
斯洛维那毫不在意：“只要别打到西海就行，钱和物资我会帮你们，雨阴山脉区的地下交易我也会一直提供保护。”
加萨里尝了口酒，感觉味道还行，又喝了一口，说起了另一件事：“荆棘2156-5-06号变异体，联盟搞出来的新玩意儿，出现一个月之前的173道，目前没有特别详细的资料。我们在医学研究部的人没了消息，你有办法拿到具体的东西么？”
斯洛维那点点头，饶有趣味地看着为加萨里倒酒的女郎：“有，只要你们能牵制住联盟，不让他们把目光一直放在我这儿，我就可以拿到变异体的资料，还可以重新帮’黑沙‘安插眼线。”
“这我们可以做到，你只要好好听命令就可以，多余的事不要做。”
“那行吧，反正是你们帮我坐在这位置，当然凡事听你们的。”斯洛维那应下，“好处别少了我的就行。”
加萨里把刀收好插在战术腿环上，拍了拍手：“那就这样说定了。”
“还有一事。”陆池渊看着斯洛维那说，“你和离灼。”
斯洛维那挑眉：“这和我们今天要说的有关系吗。”
“他是联盟的人，而你早就不是了，注意你们的关系，余情未了的戏码还是算了吧。”
“那可不行，我可喜欢他了，虽然四年前我把他的战友全炸了，他现在可以说恨死我了。如果这样一个人能被我利用，你们不会觉得很有趣吗。”斯洛维那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他似乎真的没有感情，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加萨里很认同他：“确实呢。”
陆池渊也只好作罢：“注意别误事了就行。”
事谈完了，陆池渊先走一步，加萨里在与斯洛维那擦身而过时，指着那个女郎对他轻声说：“专门给你的，你想玩怎么都行。”
斯洛维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加萨里哈哈一笑，转身去找他的情人了。
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他和那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娉婷袅娜，走到他跟前，低声细语说道：“领主大人，里头有房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斯洛维那捏住了下巴，细细地打量望着那双深红色的眸子，她心中一惊，危险的杀意如此明显，她只能勉强地勾唇笑了笑。
“他说我想怎么玩都可以呢…”斯洛维那呢喃，“呵，还没我好看，那来玩玩吧。”
酒杯被人打碎在地，猩红的液体浸湿了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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