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灼听声音也知道是斯洛维那。这东西仗着自己如今比离灼名义上高一级,常借口有公事要与离灼商讨,有时借口也不找,拿几袋零食、叼着瓶饮料,路过离灼办公室时“顺路”看看,“无意”逗留好几个小时。离灼心情好时让他待着,心情不好时直接让他滚。
有下属在,离灼不驳他面子,只是冷淡地说了声“进”。
卡拉尔眼睁睁地看斯洛维那闪进办公室,还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
“有话快说;不准吃东西。”
斯洛维那听话地把刚拆开的小袋薯片放回口袋。“上校,你不是来督查我的吗?为什么一个月来你都没主动找我。我们都两天没见了。”
离灼头也不抬,只是拿着卡拉尔送的几份文件看:“我怕就我忍不住。”
“什么?”
“一枪崩了你。”
斯洛维那彻底安静。他在办公室一角的沙发上坐下,如之前一样不声不响,望着离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离灼也懒得理他。
一时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响,有时传来信息提示音。
他变瘦了。斯洛维那想。
上校还是会看起来不太高兴地抿起唇,神情专注而认真地处理事务。他的精气神不似从前,眼睑垂下时盖住黑色瞳孔,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脸上是挡不住的病容。
即使如此,军人出身的离灼仍坐得笔直。他是左撇子,现在却常用右手执笔,机械的左手保留了一些小习惯,一下下地轻轻点着桌面,暖光照着金属,反射出冷光。斯洛维那知道,他左侧小腿也是这样,包裹在制服长裤下,不露丝毫。
是啊,这一切都拜他所赐。
斯洛维那感到胸口发闷,头也渐渐昏沉,他的头靠在沙发扶手上,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态睡去。
同当世所有人类一样,斯洛维那一生从未见过太阳,所以,他梦中的世界也被虚假的灯光填满,在他前半生中,也从未过真正的黑夜。
那年他十二岁,在一片混乱中从落北基地的某个秘密实验室中,他第一次来到了世界上,落北的黑夜总是如此漫长啊,风雪不住呼啸,他小小的身躯也第一次感受到疼痛之外的痛苦——无止境的寒冷与饥饿。
他徒步走了很远,看不清前面的路,手脚麻木地爬去,他不知道去哪,只是向前,血胆味弥漫着。他似乎倒下了,世界拥抱着他,沉默正在杀死他。
浅浅的脚步划开雪幕,斯洛维那艰难地睁开眼。
十七岁的离灼还略显难嫩,身穿作战服,黑眸警惕地扫视四周,他身后夜幕是变幻的极光,神秘莫测地闪动,映入斯洛维纳垂死的眼中。极光照亮雪地,斯洛维那与那双明亮的眸子对视着,他死死地看着离灼,仿佛死灰复燃。他也只能这样做。
离灼走近了,把枪背到背上,对他伸出右手。
斯洛维那却动弹不得,紫青的唇干裂渗出血丝,离灼皱起眉头,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作战服外表硬硬的,却透出另一个人的热量,斯洛维那的头靠在离灼的臂弯里,听着他的心脏跳动。
世界依旧在沉默中,极光映照,离灼稳步地走着。
……
斯洛维那慢慢睁开眼,制冷空调嗡嗡地吹,他身上多了一层薄毯。
办公室内,离灼还在处理文件。
斯洛准那静静地注视着他,很久很久。
半响,他把头埋进臂弯里,看着地板,声音闷闷的:“爆炸后我想去找你的,但那时太乱了,我被秘密常到西海。他们把你的消息全封锁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
四年前西海尚未如此强大,领导人昏庸无能,管理混乱,自由贸易区也颇受影响,至今在雨阴山脉一带仍有不少非法交易。那个领导人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阴险狠毒,斯洛维那被某秘密组授意成为他的副官。
他沉寂了一年,跟在那人身边学会了不少东西,如骨中的劣性被激发,他做事果断又很听话,受到重用。斯洛维那每天浑浑噩噩,看着基地与联盟一同在溃烂。这不关他事,他生来不欠这世界,他亏欠的人生死未卜。
那是一个春日,他被指派去联盟医学研究部找人并拿到新研发的荆棘灭杀剂。在岛屿靠海的某秘密住院大楼下,隔着黑暗,他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被护士推到一一座桥旁,轮椅上的人满面病容,却仍坐得笔直,有些出神地望着桥下浮动的光。
斯洛维那知道,这是个没有浓雾的白天,他的极光还活着。
“我当时很高兴,却不敢上前和你说话,我想你也不太愿意看到我吧,所以我走了。”
回到基地没几个月,斯洛维那就发动政变,绍老皇帝安了几十项罪名处死他,又给尸位素餐的议会来个下马威,换上了自己的手下。
直属于斯洛维那派系的基地人员脖子上都有一圈透明的环带,便于基地领导人下命令、通讯、处刑,这是一枚危险的炸弹,为他们带来身份上的好处,也让他们为斯洛维那献出一切。
他成了独裁者,成了基地的“领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