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实验室里，唯有中央操作台投射出的幽蓝光芒在跃动，映照着空气中悬浮的微尘。梵望放下了手中那枚剔透如冰晶的三棱镜。纯净的玻璃表面折射着冷光，在她指尖一闪而过，最终被轻轻搁在实验台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轻缓。她抬起头，与坐在操作台前的高斯对视。
“你有没有事发那天的备用数据。”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那双深红的眼眸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幽邃。
“有的，我这就为您调出来。”高斯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他原以为初次见面时梵望的邀请是信任的开始，未曾想那双眼睛深处始终盘踞着冰冷的审视，将他隔绝在外。他不知该如何穿透这层隔阂，只能笨拙地、尽己所能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他坐到宽大的黑色转椅上，指尖在触控面板上快速滑动。实验室最核心的数据库权限被激活，操作台上方瞬间展开一片巨大的全息投影屏。无数条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曲线如同狂舞的幽灵，在幽暗的底色上叠加、缠绕、跳跃，呈现出一种极其突兀、近乎狰狞的形状，无声地诉说着其中所蕴藏信息的异常。
“异常的深空信号？”梵望双手抱臂，站在高斯身侧，微微歪了下头。原本平淡无波的语调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意，“掩盖的手法……很巧妙。”她的视线锐利地切割着那些扭曲的线条。
“是…是的，”高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那束简单扎在脑后的长发随着他轻微的紧张动作垂落肩头，“是多普勒校正之后进行再调制，使其…无限接近寻常的宇宙杂音背景。”
梵望极轻微地挑了下眉梢，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冷峻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一瞬。
“在这之前……有没有类似的讯号？”她的追问紧接而来。
“2071年5月20日。”高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报出了这个日期，脸色在屏幕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
“……似乎有规律可寻。”这个恰到好处的数字瞬间点燃了梵望脑海中的火花。她当机立断：“我要将核心实验室改造为高维物理实验场，继续埃多隆计划。”语气斩钉截铁。
“那林教授生前的研究方向呢？”高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望向梵望的眼神流露出真挚的不舍，“就这么放弃了？”
梵望冰冷的目光倏地扫向他。
“不要以你的眼界，来评判我的行为。”话语简短，却锋利得能割裂空气。
“那真凶呢？”高斯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声音陡然拔高，身体前倾，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您难道对这件事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他直视着梵望，那双总是带着温和光泽的眼睛此刻竟有泪光在倔强地闪烁。
“真凶？什么真凶？”梵望那冰山般毫无波澜的脸上，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玩味的、近乎残酷的笑容。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吗？她深红的瞳孔亮得惊人。
“当然是导致您父母死亡的真凶！”高斯几乎是喊出来的，提到林梵夫妇，他眼中的水光终于凝结成珠，顺着脸颊滑落，“您难道从没怀疑过吗？”
他眼神中那份毫无保留的痛苦和近乎悲愤的忠诚，完全出乎梵望的意料。她竟没能在那张写满真实情绪的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裂缝。一丝极淡的惊讶掠过梵望眼底，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犀利的诘问：“那你怀疑是谁？事发的时候你在哪？你为什么没有阻止警方把尸体带走？”她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我……”高斯的激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下去，只剩下满眼的茫然和痛苦，身体微微发抖。
“如果连时刻与我的父母待在一起的你都不知道，”梵望猛地向前一步，快得惊人，一把攥住了高斯脑后的长发，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对上她俯视的、涌动着暗潮的红瞳，“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唔……”头皮被拉扯的疼痛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高斯彻底慌了神，眼泪止不住地大颗大颗滚落，砸在冰冷的操作台边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后悔…我后悔当初只呆在数据室里…没有察觉……我只是…我只是太想找到真相了……我想为他们报仇…请您…请您信任我好吗？”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像一个溺水者在绝望地呼救。
如此巨大而失控的情绪反应，是梵望始料未及的。他那滚烫的眼泪，那毫无保留的痛苦和懊悔，像一记意外的冲击，让她心口那层坚冰般的壁垒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掠过心头。她松开了紧攥着他头发的手。
梵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控从未发生。她转身走向门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锋芒：“备份数据没有被损毁。我想，凶手还会再出现的。”她的脚步在自动门前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你需要做的，就是听话。”冰冷的金属门无声滑开，她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昏暗的走廊里，留下高斯一人，颓然坐在椅子上，肩膀微微颤抖，那束长发凌乱地散落在他苍白的脸颊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