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诡异。
两人出去时,途径那一片连天湖。关荣站在梧桐底下好久好久,没能挪步。
他在注视林皌蒸发万年的骸骨,还有那只兔子。
那只兔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在想。
秦玏没有打扰他,只静静地立在旁边,抬头看向窜天枝顶。
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这棵梧桐枝干上还缀着嫩芽,这会儿又枯死过去,脚底下连紫花绿叶的残骸都没有。
丝毫看不出活过一遭。
秦玏仰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关荣被他拉回神,侧目而视脱口而出:“叹什么气?”
“梧桐花没了。”秦玏挑眼示意他看树,十分惋惜。
原本关荣以为他就是随口扯的理由,没想到还真冲着这花来的。
他摸了摸干枯树干,问:“你很想要吗?”
秦玏没有答是与否,只是望着某个枯枝发愣,眼都不眨一下。
好久好久,他才恍然开口:“我小时候没见过梧桐树,也不知道梧桐花。”
秦玏开始回忆,他说的小时候,得追溯到一千多年前了。
“以前爹妈死的时候,我大概六七岁,或者□□来岁?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尸体都烂了臭了,街坊邻居实在受不了才帮我把人安埋了。”
他说话声很轻很轻,像是不愿意惊动那段记忆,但又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什么,要把它们刨离出土。
“没过多久,邻居的阿伯病重,也死了。”秦玏想了想说,“应该是肺结核吧,那时候哪儿能治得好。阿伯死的时候,我遇到一个怪人,那时候,我该叫他哥哥。”
他记得隔壁办白事的那天,唢呐响天,虽然死了人,但人来人往也热闹得很。
父母死后,他就开始吃百家饭,偶尔帮别人拾拾柴播播种什么的,也不算白拿。
那时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待了好几天,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热闹起来,他就跑到隔壁院子去了。
大概是触景生情,盯着堂屋摆放的棺材,他在席上没吃两口就跟着那些哭丧的人一起哭,哭累了睡,睡了又醒。
过了两天发丧的时候,他还跟着抬棺的去送了最后一程。
那些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小孩儿是那家的后代子孙呢。
那些人一把锄头一把铲子的,铲土埋棺材。秦玏就在旁边看着,还是哭。
后来哭累了就扒石头上睡着了,结果睡醒起来天都黑了,荒郊野岭一个人也没有了。
人世匆忙,各有其事,没有人领他回家。
小秦玏颤颤巍巍站起来,望了望漆黑周围一片,壮着胆子打算原路返回。
结果在新坟边转了两圈,还是没找到路,手足无措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来。
那人戴着麻布头巾,听嗓音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男人不着一丝好奇问:“你怎么不回家?”
秦玏二话不说,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哥哥,我找不见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头巾男望着坟包问:“那是你亲戚吗?”
小秦玏摇头。
头巾男看着哭包问:“那你为什么哭?”
小秦玏抹了把鼻涕,抽嗒嗒说:“我想我爹娘。”
“你爹娘不在了。”
小秦玏又要哭,但是被男人止住了。
他警告似的说:“我不喜欢小孩哭闹,你要是再发出一丁点声音,我就不管你,让你在这里被野狼叼去。”
小秦玏硬生生憋回去了,他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但感觉这人既好相处又不好相处的样子。
总之,他不敢得罪这人,怕他真不管自己了。
小秦玏真诚地望着他,把人抓得紧,甚至把鼻涕擦人家衣服上了。
“……”
虽然头巾男手上没反握,但还是很仁慈地任凭他抓着,没有甩开他。
也没给他两巴掌勒令让他洗衣服。
接着,头巾男带着他往某个方向走了。
虽然听起来看起来都很像人贩子拐骗小孩的故事,但事实上是,头巾男真的把他带回家了。
进了小院,头巾男就把他甩开了,二话不说就要走。
小秦玏眼巴巴地望着他背影,皱皱鼻子,瓮声瓮气说:“谢谢哥哥。”
头巾男又停住步子,转过身看他。小秦玏眼球里爬满血丝,充血的红,眼皮子都哭肿了。
头巾男整个人转过来正对他,俯视着问他:“你很难过吗?”
淡漠的嗓音问出这句话时显得有几分嘲讽和滑稽,因为听上去辨不出有丝毫的同情心。
说完时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对人情世故这一套还不懂,但恰好对方也不大明白。
所以小秦玏还是点了点头。
头巾男从背后掏出什么长枝,递给他。
上面缀着紫色的花,开得正盛。
“这是什么?”小秦玏没见过,接过来,一双漆黑眼睛好奇地打量。
“梧桐花。”
“这是花?”
头巾男不想回他这句多此一举的废话,只说:“梧桐生矣,于彼朝阳(1)。愿你忘却悲痛,新生于阳。”
秦玏至今都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知道他父母都死了,又为什么会知道他家在哪儿。
关荣听了也沉默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直到秦玏提醒他该走了,他才回过神。
关荣说:“你等一下。”
注(1)“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引自诗经·大雅·生民之什《卷阿》。
新年快乐啊各位宝宝们!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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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千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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