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的目光在几个高一就比较活跃的学生脸上停顿了一下,包括许昼。“我知道,班里有同学原本志在文科,语文英语极其出色,数理基础却相对薄弱。”
这话几乎是指名道姓了,有不少跟他相熟的同学纷纷扭头看向他。许昼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不自在地捏着耳尖低下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旁边那道平静的视线似乎也短暂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既然选择了理科,或者说,被调整到了理科班,”李萍的语气缓和了些,却更显郑重,“就必须要迎头赶上。理科学习没有捷径,就是多做题,多总结,多思考。跟不上进度,随时来找任课老师们,不要害怕提问,明白吗?”
“明白——”底下传来参差不齐的回应。
许昼听得头都大了,趴在桌子上跟没骨头似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他的文科梦,是真的彻底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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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分钟过得像一个世纪。许昼盯着课本上的《林黛玉进贾府》,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听见李萍在讲台上分析人物关系,什么“熙凤的泼辣”“黛玉的敏感”,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数学小测和物理随堂考。
身旁传来极轻微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那声音时有时无,像某种无声的压力,催得他头皮发麻。他把脸埋进臂弯里咬着笔盖抵抗困意,余光瞥见身旁那位偶尔翻动书页的手,指节修长分明。
直到下课铃响,李萍合上讲义,才又想起什么似的,朝沈疏言招了招手:“你跟我来趟办公室,我跟你说下之前的课程进度。”
沈疏言应声而起,再次经过许昼身边,那片短暂的阴影一晃而过。
两人刚走出教室,许昼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砰”地一声瘫倒在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发出哀嚎:“死了死了死了……一周三次小测,还有联考竞赛……杀了我吧……”
周曜凑过来,一脸同情:“节哀,昼哥。你说你妈这是图啥啊?非把你塞进这修罗场,还给你配了个冰山时刻提醒你是个菜鸡。”
“滚蛋!”许昼有气无力地踹了他凳子一脚,“还能图啥?图我给那个冰山当垫脚石呗!还要我照顾他?你看他那样子需要人照顾吗?我看他照顾我还差不多!” 他说着,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空位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本,对比自己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心情更加郁卒。
“不过说真的,”周曜摸着下巴,看向门口方向,“北江附中的大佬啊……怎么会屈尊降贵来我们这儿?虽然我们一中也不差,但北江那边可是神仙打架的地方……话说,萍姐怎么把他叫去办公室了?会不会是要给他开小灶啊?”
“谁知道,”许昼没好气地嘟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最好是因为他作文零蛋,直接劝退回原籍。”
……
教师办公室里。
窗台上的绿植叶子舒展,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萍没急着问话,先是拿起水壶给那盆绿萝浇了点水,然后才转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沈疏言,语气温柔的问道:“刚从北江过来,还习惯吗?弘川的天气比那边要潮湿些。”
沈疏言似乎没料到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才回答:“还好,谢谢老师。”
“北江附中的语文教研组很强,尤其是带你们这届的郑老师,我们以前一起开过会,她的课很有深度。”李萍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新校服一边问:“她带你们的时候,重点在啃哪几本选读?还是《古文观止》和《现代散文选编》那套老路子吗?”
“主要是那两本,但额外补充了很多先秦诸子的篇目和西方现代派的诗歌赏析。”
李萍点点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老郑就喜欢加餐。那你们议论文练的是时评类多还是传统立论多?”
“穿插进行,后期以材料作文和思辨性议论文为主。”
“古诗文呢?要求全文背诵的范围有多大?”
“必修和选修教材内要求背诵的篇目全部需要,另外额外划了《诗经》和《楚辞》里的部分名篇。”
几句下来,李萍心里已经有了数。这孩子的语文基础不是“不错”,是相当扎实,训练体系完整且要求极高,远超一中同等进度的学生。
她把那袋叠得整齐的新校服递过去,语气更温和了些:“看来郑老师把你们底子打得很牢。我们这边的进度和深度可能和北江不太一样,但语文学科,底子好就什么都好说。保持住你的阅读和写作习惯,理科班更需要文笔好、逻辑清的人。”
“谢谢李老师。”沈疏言双手接过校服。
“你之前的课程进度,比我们快了半本书啊。”李萍想起早上在王主任那拿到的学生档案有些惊讶的问:“数学的函数和物理的电磁学,你们都已经讲完了?”
“嗯,”沈疏言点头,“寒假的时候提前预习了。”
李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好。那这段时间你可以稍微轻松点,但也不能松懈。我们这边的综合训练难度不小,而且竞赛方面可能和北江的训练体系有些差异,你需要尽快适应。”
她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卷子:“这是开学物理和数学的摸底卷,有时间可以做做看。”
“好的,谢谢老师。”
“跟我客气什么。”李萍摆摆手,说道:“你要是觉得进度太快,或者有什么不适应的,随时来找我。班里的同学都挺热心的,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问周围的同学——对了,你旁边是许昼,那小子人挺好的,就是有点皮,话多。高一时学校里的老师有一个算一个教过没教过他的都跟他很熟。”说完,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笑,接着摆摆手继续说:“行了,你先回去吧,下节课是数学,老刘的课,别迟到。”
沈疏言微微躬身告辞,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刚拐过走廊,就看见许昼和周曜站在教室门口打闹。许昼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卷毛翘在额前,笑得露出了虎牙。
阳光落在他脸上,像一片温热的薄纱,额前翘起来的卷毛沾了光,泛着毛茸茸的金边;眼睛被晒得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仁里晃着细碎的光,像是把夏日里最烈的明艳都揉进了眉眼间。
沈疏言脚步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径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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