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铃声像一道催命符，刘老师踩着铃声的尾音夹着三角板和教案风风火火地进门，粉笔灰沾在他略显宽松的藏蓝色polo衫袖口。
他约莫四十出头，头发梳得整齐板正，眼角有些许笑纹。班里大半同学都认识他——在一中，他是出了名的随和，课后能跟学生勾肩搭背聊球赛，常被学生围着问问题，连隔壁班的都敢凑过来叫他“老刘”；可论教学，他又严得很，错题不订正完别想走。许昼对他再熟悉不过，毕竟老刘对他那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可谓知根知底。”
老刘翻开书，开始讲集合与函数的概念，声音不高不低，语调平稳，像夏日午后的催眠曲。
许昼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那些抽象的符号和区间表示法上，但那些字符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就是进不去脑子。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想到早上的尴尬，想到那只蠢恐龙，想到他妈不容置疑的安排，还有沈疏言那双看不出情绪的、深潭似的眼睛。
理科一班、每周小测、联考竞赛……这些词像沉重的石头，一块块压下来，让他喘不过气。他甚至开始怀念高一还没分班时那个虽然也学数学但至少能喘口气的班。
……最后，思绪莫名地就落在了旁边那个空位上。
北江附中……听起来就很变态。那家伙在那里都是顶尖？那他来一中干嘛？体验生活？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会主动要求转学的人。难道是被开除的？不可能吧……那是为什么？
他烦躁地用笔帽一下下戳着橡皮，橡皮上很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坑。旁边的周曜也没好到哪里去，正偷偷在草稿纸上画篮球，画得投入。
“……所以，这道题求最小值，首先考虑什么？许昼！”
许昼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各种看热闹的笑意。老刘扶了扶眼镜，指着黑板上刚写的一道并不算难的函数定义域求解题：“来，你说说看，这题怎么做？”
许昼脑子一片空白，他刚才完全没听，连讲到哪一页都不知道。黑板上的例题像天书，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周曜，用眼神疯狂求救。然而，周曜显然也刚回神，一脸懵，边假装在抽屉里找东西边爱莫能助地对他挤眉弄眼。
完了。
许昼感觉脸颊瞬间烧起来，手心里冒出细汗。他已经能想象老刘接下来痛心疾首的表情和那句经典的“许昼啊许昼，你这数学什么时候能开开窍，让我也能在办公室里昂首挺胸一次？”
就在他准备硬着头皮说“不会”时，身旁，传来一个极轻、极低的声音，像一片羽毛擦过耳廓，带着一丝清冷的质感：
“配方。”
许昼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不过脑子地立刻大声重复：“配方！先配方！”
老刘正准备开口教育他，听到答案，到嘴边的话噎住了，略显惊讶地推了推眼镜，说：“……嗯，对。思路是对的。上课认真听讲！别开小差！坐下吧。”
许昼如蒙大赦，瘫坐回椅子上时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几秒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才是沈疏言？
他倏地扭头看向旁边。
沈疏言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指尖夹着笔，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句提示只是许昼紧张过度产生的幻听，他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许昼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一种被死对头顺手捞了一把的别扭感油然而生。
谢他？不可能！但……这冰山怎么会突然发善心？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课许昼听得更加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课铃响，他立刻原地复活，一把拽起还在慢吞吞收书的周曜：“快走！饿死了！去晚了红烧肉该没了！”
一中食堂伙食不错，窗口也多，高峰期人声鼎沸。许昼和周曜挤在队伍里，好不容易打到饭。许昼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色，心情稍微好了点。但当他看到打饭阿姨舀起一勺绿油油的西蓝花时，脸又垮了下来。
“怎么又是这玩意儿……”他哀嚎着，极其不情愿地看着那几朵西蓝花落在自己的米饭旁边。
周曜盘子里堆满了糖醋里脊和红烧鸡块，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有的吃就不错了，挑啥？赶紧吃，吃完回班还能眯一会儿。”
“啊啊啊为什么要有西蓝花这种反人类的存在！”许昼用筷子戳着那朵翠绿的“小树”，哀嚎道：“就像为什么要有数学这种反人类的学科！老刘今天说的那题，我连配方是啥都快忘了。这周还有小测，我会死得很惨的。”
周曜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安慰：“安啦，不是还有我嘛！晚上自习我给你划重点！我理科你还信不过？”
周曜理科确实不错，属于脑子活络但不太用功的类型。但是文科就不大行了，只能算是中不溜。也正是因为这样，两人在排名上打了个平手，高一时就达成了初步合作条款——互帮互助，解决对方不会的作业。
“重点？我感觉整本书都是重点！”许昼哀嚎道：“必须想个办法……或者，把那个灾星赶出去？没了对比，我妈也许就发现让我学理是多么反人类了？”
“怎么赶？给你家地板泼水诬陷是他弄的？”周曜咬着筷子出着馊主意。
“或者……在他水里下泻药？”许昼摸着下巴，眼神危险。
“……昼儿，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
两人正压低声音“密谋”，旁边桌的议论声飘了过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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