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势力眼都如此。”沈莺冷冷笑道:“你竟然蠢到去求这种人!凭你这张脸,就是去到男风馆,也能赚到不菲的钱财了!”
男人对沈莺这个语出惊人的小女孩错愕不已,沈莺见他不说话,道:“怎么啦?你傻啦?告诉你好了,我就是出身官宦之家,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听过的见闻比你走过的路都多。”男人眼中闪过寒意:“那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呗!我呀,最喜欢漂亮人了。所以‘蹲草丛’漂亮人,我决定救你了,不必感激我,也不必憎恨我,要谢,便谢你是个有趣的漂亮人罢。”沈莺伸手抚摸“蹲草丛”如草丛般蓬松柔软的头发,像安抚小狗似的劝哄他:“漂亮人,你别怕,以后,我来照顾你…”
男人得到抚慰,忽然恭顺地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道:“以后愿听从阿莺小姐差谴。”
沈莺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米烙饼,塞进他口中:“你尝尝,这是我家厨子做的玉米烙饼,很好吃的。”
男人咬住玉米烙饼,顿时清甜的玉米味充满整个口腔,他好久都没吃过这么清香软糯的食物了。
沈莺见他喜欢吃,便道:“你若是喜欢,我便天天给你带。”
男人的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柔和:“多谢阿莺小姐。”
“不必谢我,我救你,只是我乐意救你。”沈莺道。
那以后,小沈莺便隔三差五跑到那片草丛和“蹲草丛”见面,沈莺每次都带会带很多好吃的东西,还会与他讲自己的见闻,“蹲草丛”格外喜欢这个特别的小女孩,觉得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的,如梦境般短暂易碎,似真亦幻。就像“蹲草丛”那个短短十几日就病死了的弟弟,幼年的沈莺与“蹲草丛”的漂亮人的故事也走向了终结。
“喂!漂亮人!你快看我刚买的纸鸢!我挑了好久呢!”沈莺小跑着来到他们的秘密基地草丛,却未得到“蹲草丛”的回应。
“蹲草丛”草草搭建的茅草屋也不知被什么给摧毁了,只剩下枯枝败草。
“蹲草丛!”沈莺抬高嗓门喊道。
“蹲草丛!你去哪儿了?”
没有回应。
“漂亮人!你如果能听到我的声音就回答我!”
仍然没有回音。
沈莺幼小的心脏怦怦狂跳,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扔下手中的纸鸢,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不…不要!千万不要在那个地方!
然而事与愿违。
“蹲草地”双膝跪地,双臂被架在行刑板上,低着头,蓬松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正跪在菜市场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老百姓们朝他扔鸡蛋、砸菜叶、掷粪盆,口中骂着:“杀了这个死刑犯!”“听说呀,他很早之前就是死囚,是越了狱逃出来的!”“竟敢越狱!真是罪加一等!”“呸!胆敢逃狱!应当受车裂之刑!将他五马分尸!”
沈莺凭借娇小的身材挤到了人群中的最前面,高声喊道:“蹲草丛!”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廓,原本死气沉沉的“蹲草丛”缓缓抬起了头,对上沈莺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他沙哑着声音道:“丫头,我原以为,你永远不会为任何事哭泣…想不到,竟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心生恻隐…”
沈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你…你竟敢食言,我们昨天约好要一起放纸鸢的…”
“蹲草丛”的手指骨虽然断了,但他经常用嘴咬着纸鸢的摇把陪沈莺一起比赛放纸鸢。每次都是他的纸鸢能飞得很高很高,仿佛能穿过云霄,飞向天涯海角。
沈莺哭得泣不成声,“蹲草丛”身为将死之人原本心灰意冷,可此刻见年幼的沈莺正为他流泪哭泣,也急得不知所措,找不出安抚的话来安慰这个小女孩绝堤的泪水和崩溃的情绪。
他的脑中飞速运转,终于,他开口了,半劝半哄道:“阿莺,今后会有人代替我陪在你身边的。不要为我伤心,更不要难过。将死之人早已看破尘世,可我唯一放不下的,却只有你。”
沈莺声嘶立竭地道:“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傻丫头,咱们下辈子再相遇罢…”
话音未落,刽子手手起刀落,“蹲草丛”的头颅落地,骨碌碌滚到沈莺的脚边。
沈莺蹲下身子,弯腰将他的断头拾起,小心翼翼、珍爱地抱在怀里。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和双手,但她亳不在乎,脸上的泪已经流干了,她面无表情地捧着这个死囚的头颅,长发与衣袂随风飘荡。
“咿!这小姑娘在干什么?为何要抱着那个死刑犯的脑袋?”“这小丫头有些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不是沈大人家的千金吗!”“你别说,还真是!沈大小姐,你为何会来这种污浊之地,手里还抱着…这么个晦气玩意儿啊…”看客老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围着沈莺你一言我一语,吐沫星子汇成了黄河。
沈莺仰起脸,瞪着众人,石惊天惊地道:“都给我让开!”
众人一惊,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沈莺捧着“蹲草丛”的头颅,抚摸着他柔软蓬松的头发:“别怕,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
沈莺抱着头颅回到了他们相遇的这片草丛,她将头颅放在身旁,双手嵌入泥土中拼命地挖刨,挖得十指指缝间不停地渗血,指甲挖得开裂,被掀翻,血流不止,可她仍不在意,直到挖成了一个足够能掩埋头颅的深坑,她才停下使劲挖刨泥土的动作。
十指连心,痛不欲生,疼得锥心噬骨。
她将头颅轻轻放进坟冢里,用沙石填满掩埋,填满深坑。
“永别,漂亮人。”沈莺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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