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麓碧霞祠距离京城仅三十里,只是道路狭窄且崎岖不平,赶到京城时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凌薇悠然转醒,迷迷蒙蒙地睁眼,发现自己在马车中,崔知衍坐在她的对面,正拿着一本册子看。见她醒来,递给她一壶水:“暂且忍耐下,就快进京城了。”
这一入京,便等于进了他的地盘,自己再想逃只怕就难了。
凌薇冷冷的看着他,捂住自己的小腹,想到他昨天的话,心中怆然,以往她都是吃避子的药丸,不知道他是否会将自己带回外宅,她藏起来的避子药可还在原来的位置。
裴知衍仿佛能看清她的心一般,笑道:“这次你跟我回了崔家,便好好的跟着我。”
待凌薇倒吸一口凉气,愤恨的看向他时,裴知衍轻笑出声,以往怎么不知道她是这般倔的脾性。
以前的凌薇在公主府做事,向来是能屈能伸,做事灵活多变。
不管怎么样的凌薇,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都移不开眼。
便是生他的气也好,生机勃勃如同夏日野草,总好过昨晚那样万念俱灰一般的躺在他怀里。
裴知衍兴致上来,放下手中册子,坐到凌薇的身边,道:“你先在崔府安心住着,有我在,没人敢来为难你。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忙完,我带你见老太太,让你做贵妾。”
“我会想办法让陛下将我外放,到时候我带你一起,纵然乔家小姐做正妻,她在京城,你在外头,你们两个互不干涉,出了京城,你便是我的妻。”
他的大手握住凌薇的手,放回她的小腹上“你跟着我,给我生个孩子,我们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凌薇心中厌恨之意无以复加,觉得之前自己竟然喜欢他真是眼瞎!她身为公主府女官,经常能见到一些皇子公孙,凌薇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们,向来对他们避而远之。
她孤身在京城,便如朝露,可能转瞬就会消失,便只求朝夕不求长久。但她唯独害怕被人以权势所困,逃离不得。
转而对当时刚中状元,任职礼部的裴知衍颇有好感。裴知衍待人温和有礼,正是清俊的翩翩公子,又只是礼部无什么实权的臣子,与他在一起让凌薇觉得安全。
哪知道,这些朝臣公子,和皇子公孙压根没什么两样,根本没有把女人当做平等的人。
而崔知衍,更是朝臣中弄权的一把好手,在他之前崔家只是清贵的前朝旧臣,有他一跃成为天子最为信任的权臣之后,崔家也成了世家贵族正向拉拢的对象。
她当初就不该和他纠缠。
不该一时被他身上的光环和容颜迷惑,交出自己的心。
崔知衍的手握着凌薇的手摩挲,哪怕凌薇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不是文武双全的崔大人的对手,依旧挣扎了起来。
二人都没想到的是,凌薇用力挣扎后竟然挣脱了。
崔知衍和凌薇面面相觑,凌薇一怔,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崔知衍,傻了。
崔知衍深吸一口气,张开口,正想说什么,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彭禹苦着脸探头进来:“大人……这里……很怪。我不知道,我们……我们该怎么进城。”
崔知衍冷下脸,疾色道:“用我崔家路牌,我不信连京城都进不了。”
进京城需要排队检查,并需要路引或者路牌。
彭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苦着脸又退了出去。
事情要从他驾着马车来到京城城门排队进城时说起。
他当时排在进城的队伍里,面色越来越难看。
京城治安好,王公贵胄比较多,贵族家中常养一些武厮文俾予以贵族小哥儿们使用,对彭禹一个男人独自驾车并不意外,说不定这马车里装着哪家的贵族公子呢。
别人不觉得彭禹奇怪,可彭禹觉得别人奇怪啊!
为何大部分马车前驾车的都是女子?
为何那边那位男人娇软无力的躺在女子的怀中,你自己没长脚吗?不觉得恶心吗?
还有,这女子为何毫不费力就将男人抱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为何城门前走来走去的巡逻的京城守卫皆是披盔戴甲女子?
本朝民风开放,是有女将不假,但也一般是在偏远地区,京畿卫这样重要位置何时安排女守卫了?
他心胆具颤,战战兢兢地问询崔大人,盼望主子能给他壮胆,可崔大人一句话便向他骂了出来。
崔大人正在和凌姑娘卿卿我我,他贸然打扰,被骂也不奇怪。
未知的恐惧和已知的崔大人相比,似乎是崔大人更可怕一点。
他满腹狐疑的来到京城守卫前,掏出崔家的路牌,守卫接过路牌看了一眼,又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两眼,这两眼像是有刮骨刀一般,彭禹被看的浑身发毛。
最终,守卫放开关卡:“进去吧。”
彭禹驾马车驶至闹市区,从进入京城到现在,所见所闻,皆让他大跌眼镜,他无法再压制这种恐惧,还是想回头找主子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主子崔大人见多识广,定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此时,马车里传出打闹的声音,凌姑娘竟然掀开帘子从马车中闯了出来,彭禹没来得及思考他家大人为何会放凌姑娘出来,下意识想去拦,却被急冲冲跳车的凌姑娘推了一把。
凌姑娘像是吃了大力丸一般,一把就将彭禹推到套马的架子上,磕到了腰上,彭禹呼痛。
却见凌姑娘轻轻一跳便跳到地上,马车带着速度,她顺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迅速站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是在瞬间发生的,彭禹赶紧拉住缰绳,停下马车,崔知衍捂着脖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他刚刚和凌薇在马车里争执了一番,激出了几分怒气。
她不让他碰她,他偏要搂着她,哪知她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力气,竟然推开了他,还挠了他脖子一爪子!
然后跳车跑了!
崔知衍岂能眼睁睁看着凌薇从他眼皮子底下跑掉,跟出来拽住她的手腕:“凌薇!”
凌薇恨声道:“崔大人,你我志不同道不合,何必强求!”
说着就去掰他的手,一掰之下,竟然掰开了。
她有些呆愣的看着二人的手,显然崔知衍也在发愣。
他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凌薇的力气似乎异常的大,在马车上便轻松挣开他的怀抱,下了马车又轻松的掰开他的手指。
因正是在闹市区,两人的争执很快吸引来了一大堆围观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被围观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架,对周围人的议论充耳不闻,可彭禹在后头听得心惊。
他清楚的听到围着的人在说:
“这男的也太不知羞了,光天化日跟女人拉拉扯扯。”
“就是,竟然还配剑,莫不是哪家的武俾吧。可看衣服料子纹路,倒像是大家公子。”
“难道是哪个武将家的儿子?我就说不能娶那些兵大头的儿子当女婿吧,丢人现眼。”
“啊呀呀,他搂上去了,那女的明显不愿意要他啊,真不要脸。”
“你看看他这不值钱的样子,肯定是被骗了身子过去!”
正在此时,街道两侧的两位少女被争吵吸引,其中一位红衣少女被马车前的两匹骏马吸引了注意,这两匹马佩戴的马鞍上面有她崔家的印记!
这少女正是崔家小女儿知秋,崔小姐带着好友走上前,看到人群中的两人,她脸色一变,身旁的好友脸色也非常难看,冷哼了一声,问:“知秋,这便是你崔家的家风吗?你我好友多年,订婚时你家可从来是说你家郎君最是知礼,当街与女子拉拉扯扯,这便是你家的礼?恕我乔家业小家薄,攀不上你崔家这样的贵亲!”
“乔大娘子,你别急,且听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乔家也是有名有姓,丢不起这个人!”乔小姐甩袖便走,丢下一句:“你且等着我乔家的退亲文书吧。”
崔小姐想拦,可好友去意已决。
待乔小姐走后,崔小姐脸色铁青,吩咐四周的家奴:“去把那个不守夫德的给我绑起来!”
“五花大绑!”
“给我拿黑布盖住他的脸!不要让他在这里丢人了。”
崔知衍毕竟练过武,虽然明显感觉到身体力气不如以往,没法像以前一样一下子就把凌薇带回马车,可控制住她不让她走还是可以的。
只是凌薇反抗的很厉害,他明显快坚持不住了,这样下去她真的有可能逃走,他喊了一声:“彭禹,过来帮忙!”
谁料,竟是几个女仆冲了上来,快速的制服住他,崔知衍大怒,恶狠狠的瞪向抓他的恶仆,那女仆被他的眼神击退两分,转念一想,他一个男人,再狠能有都很,再说了,又不是她想绑他,是他妹妹下的命令。
裴知衍毕竟练过武,几个女仆又是崔家奴仆,担心伤到崔家公子自己还要受罚,手下便留了三分情。没能立刻控制住裴知衍。
凌薇趁乱从人群空子里钻了出去,钻到小巷子里,转眼间就不见了。
“凌薇!”裴知衍想去追,只跑出去一步,便被赶来的崔小姐一巴掌打到脸上。
“知秋?”
“你疯了!”
竟然敢打他。
崔小姐火冒三丈:“我疯了?”
“明明是你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全被乔小姐看到了,现在她要退亲。”
崔知衍一愣,随后说:“乔氏已与我家定亲,三节四礼均已走完,若她要退亲,以后也再难嫁入高门。”
“她若执意想退,让她退便是。”
与乔家定亲本就不是他的意愿,崔老太爷还在世时便定下的亲,后来崔老太爷去世,他考上状元,乔家对这门亲事只有满意的份,从未敢有过不满。
他早便想退掉这门亲事,只是崔老太太以孝压制,他没有办法。
还因此让他和凌薇之前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他早就想退掉这门亲事了。
退掉乔家的亲事,虽然凌薇身份低微只能做妾,可若他此生不娶妻,他身边只有她一个,她是不是就能想通,回到他身边。
崔知衍眼睛一亮。
还未容崔知衍细想,崔小姐已气的快要昏过去,眼看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知道不能再这里纠缠,就是要理论也要回家论,挥手让女仆们上前,把崔知衍绑了起来,不顾他的挣扎,崔小姐亲自哪帕子堵住了他的嘴,塞进马车里把他带走了。
另一边,凌薇逃出后,浑浑噩噩的走在街头,她不知道该去哪,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以容身。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药铺门前。
凌薇踌躇片刻,踏了进去。
一名医女正在柜台前检查药材,见到凌薇,笑着问:“姑娘,你需要些什么?”
凌薇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想要避子汤。”她抬头问:“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过去六个时辰,有能管六个时辰的避子汤吗?这种汤药,我喝了之后,会对身体有几分伤害?”
医女面色古怪,噗嗤笑了出来:“事后?你喝?姑娘,别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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