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里克山谷边缘,一片能望见波特庄园红砖屋顶的草坡上,新翻的泥土带着冬日的湿冷气息。
珀尔就安眠于此。正如她曾经带着笑意描绘的那样,离詹姆和莉莉的家很近,能看到四季变幻的风景。
葬礼很简单,只有他们几个人。詹姆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礼袍,领口歪斜,眼镜下的眼睛又红又肿。莉莉站在他身边,脸色苍白,紧紧攥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护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莱姆斯·卢平低着头,额前浅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彼得缩在最后面,不安地搓着手指。
西里斯·布莱克站在最前面。
他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挺括的肩线依旧利落,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石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泪水,也没有嘶吼后的疲惫,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风吹乱了他微卷的黑发,几缕垂在额前,他也懒得去拂开。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土丘上,灰色的眼眸里空荡荡的,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只剩下望不到底的荒芜。
莉莉轻声念着悼词,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颤。她说到珀尔的笑容,说到她画笔下的世界,说到她如何用温柔包裹了他们每一个人。
西里斯一动不动地听着,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当莉莉说完,詹姆走上前,将一束带着晨露的白玫瑰轻轻放在墓前。他转过身,想对西里斯说点什么,手抬到一半,却在触及对方那片沉寂的气场时,无力地垂了下来。他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西里斯的肩膀,那力道带着兄弟间无需言说的支撑。
西里斯依旧没有反应。
莱姆斯也上前,沉默地放下一本麻瓜的诗集。彼得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上前。
葬礼结束了。莉莉在詹姆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往庄园走去。莱姆斯轻轻拉着彼得,示意他先离开。
空旷的草坡上,只剩下西里斯一个人。
他还是那样站着,像脚下生了根。风吹动他大衣的下摆,猎猎作响,更衬得他身影孤直。
过了很久,久到天光都开始暗淡,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动作。他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极其缓慢地,他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那面属于他的双面镜。
镜子另一面,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他没有试图呼唤,只是用指腹,一遍又一遍,极其用力地摩挲着冰凉的镜面,仿佛想透过这冰冷的物体,感受到一点点残留的温度。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然后,他俯下身,不是去亲吻墓碑,而是伸出那只没有握镜子的手,五指张开,深深地插进了墓旁冰冷潮湿的泥土里。坚硬的土块和碎石硌着他的指关节,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攥紧了一把泥土,仿佛要透过这泥土,抓住什么已然逝去的东西。
他宽阔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仅此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自始至终,他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远远望见的詹姆和莉莉,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巨大的悲怆,正如同最沉重的雾霭,严严实实地笼罩着他,将他与周围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堆新土,然后决然转身,朝着波特庄园走去。步伐依旧稳健,背影依旧挺拔,只是那身影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碎裂了,留在了这片能望见家园的草坡上。
——
接下来的日子,西里斯·布莱克成了凤凰社里最令人胆寒的存在。他执行任务时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高效,带着一种不计后果的狠厉。他冲锋在最前面,咒语甩得又快又刁钻,却常常忽略最基本的防护。
一次夜间巡逻遭遇伏击后,他带着一道从肩胛骨划到腰际的深长伤口,满身是血地回到波特庄园的厨房。他径直走向水壶,甚至没打算处理伤口,只是拿起杯子想倒水,血珠就顺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干净的桌布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梅林的胡子!”刚从楼上下来的詹姆倒抽一口冷气,几步冲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重重搁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你他妈不要命了?!”詹姆的声音因愤怒和担忧而拔高,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瞪着那道皮肉外翻、还在渗血的伤口。
西里斯面无表情地侧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伤,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污迹。“死不了。”他声音沙哑,伸手想去拿放在一旁的魔药箱,动作牵动了伤口,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死不了?!”詹姆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阻止了他的动作,“你看看你自己!西里斯!你现在根本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
“我在乎!”西里斯猛地甩开詹姆的手,转身面对他,灰色的眼睛里燃起了火焰,那火焰名为愤怒,其燃料却是深不见底的痛苦,“我他妈比谁都在乎!我的命还有用!得留着,把那些渣滓一个一个送进地狱!”他低吼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了珀尔!”
“为了珀尔?”詹姆逼近一步,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疯狂的目光,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认识的珀尔,那个全身心爱着你的珀尔,她会选择让你变成这样?变成一个只想拉着敌人同归于尽的疯子?!”
“你不懂!”西里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破痛处的尖锐,“詹姆·波特,你拥有莉莉,你们马上还会有孩子!你拥有的一切都还在!你怎么会懂?!”他指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那里曾经被一个人填满,“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个!”
“是!我是不懂!”詹姆也红了眼眶,用力推了西里斯一把,将他推得踉跄撞在碗柜上,瓶罐发出哐当的响声,“但我知道,被仇恨蒙蔽眼睛、连自己都不珍惜的人,是你!是你才不懂!不懂她到底希望你怎样!”
吼声在突然寂静的厨房里回荡。
西里斯靠着碗柜,粗重地喘息着,灰色的眼眸死死瞪着詹姆,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詹姆胸膛剧烈起伏,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死死盯着好友,毫不退让。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几秒钟后,詹姆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愤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切的疲惫和悲伤。他上前一步,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伸出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浑身紧绷、如同困兽般的西里斯。
西里斯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
但詹姆抱得更紧了,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听着,大脚板……我们的孩子,他需要教父。一个会教他骑飞天扫帚、会在他捣蛋时帮忙瞒过妈妈、会保护他长大的教父。”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却像锤子一样敲在西里斯心上,“珀尔……她会希望看到那样的你。”
西里斯所有的挣扎,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骤然停止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詹姆抱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不久前,莉莉微笑着让他们感受胎动时,珀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祝福和纯粹的幸福,她轻轻抚摸莉莉孕肚时,嘴角那温柔而向往的弧度。
那股支撑着他疯狂复仇的戾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他没有回抱詹姆,只是原本紧绷如石的肩膀,一点点、难以察觉地,塌了下去。
他依旧站着,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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