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轻禾手边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白水。
对面溢过来一阵阵的茶香。
她抱着平板若有所思，陈屿泽喜欢喝茶啊，这上了年纪的爱好，她那天了解他的日常兴趣时没问，他也没说。
她现在是不是得重新改一下画作草稿。
陈屿泽品了口茶，将茶杯放回桌子上，手指敲了敲杯身，“不是让我看草稿吗？”
姜轻禾打开平板，将草稿占满屏，然后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我初步定的风格基调是水彩画，以天湖蓝的颜色为主，试色图大概是这样，4K大小很合适。”
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作图理念和思路，然后两指轻点，放大图给他看每处的细节和搭配。
陈屿泽眯了眯眼。
姜轻禾讲的起劲儿，以为他看不清，于是举着平板往他那边凑了凑，挨他近了一点。
陈屿泽指了指左下角的蝴蝶，下巴轻点道，“这个不会突兀吗？”
姜轻禾看了一眼，摇头，“不会。”
“这幅画的底色之所以选择天湖蓝，一是因为护眼，办公久了会眼睛疲惫，看画可以缓冲一下，二就是为了和这只蝴蝶的颜色搭配。”
画作的底色配合画物，陈屿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画法。
他盯着屏幕的眼神一转，看向了姜轻禾，“你为什么很喜欢蝴蝶？”
姜轻禾微微扬唇，弯起眼睛，“你不觉得蝴蝶是一个寓意很美好的生物吗？”
“它意味着挣脱身上的枷锁和痛苦，摆脱所有超载的负面情绪和内耗自卑，自由自在的飞。”
陈屿泽的眼眸定在她的脸上，许久未动。
意识到自己跟他讲的多了，姜轻禾低头咳了两声，想转移话题，继续往下说试色图的事情，结果听见他问道，“蝴蝶想挣脱什么枷锁？”
他的嗓音清冷低沉，带着探究好奇，钻入姜轻禾的耳朵，有些挠人的发痒。
姜轻禾眼神怔愣。
抬眸的顷刻间和他对上了眼，姜轻禾半个身子伏在办公桌上，两人此时挨的有些近，她看到了他眼底流动的情愫。
空气安静到掉根针都能听见。
奇妙的氛围被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
张凌站在办公室门口，严肃脸看着两人。
姜轻禾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陈屿泽也转过了脸。
张凌走进来，跟陈屿泽汇报，“前台说盛恒的人来了，等在楼下。”
陈屿泽瞥了眼电脑时间，“来这么快？带上来吧。”
“是。”张凌低头应声，他转身看见姜轻禾，“姜小姐还在？”
姜轻禾从椅子上抓起自己的包，“我现在就走。”
张凌又开口，“我就问问，没有打扰你们的意思。”
“……”
姜轻禾朝陈屿泽示意了一下平板，“试色稿可以吗？”
陈屿泽点头。
她松了口气，“那我就去画了。”
“去吧。”
从陈屿泽办公室出来，姜轻禾站在电梯口，摁了下行键，乖乖等着。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他刚才的那句问话。
——蝴蝶想挣脱什么枷锁？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定定神的看着却是她。
仿佛问的不是蝴蝶，而是她。
姜轻禾摇了摇头，一定是她想多了。
他刚才不是也问了一句，图上放蝴蝶会不会有些突兀，所以才好奇的问关于蝴蝶的事情。
应该就是这样。
姜轻禾没再继续想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一上午，她就着手开始画了，一但上手，几乎坐着四五个小时不站立，直到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姜轻禾从画板中抬起头，挺直弯了许久的脊背。
她朝门口看去。
“令哥？”
是顾佳的男朋友令淇。
他手里还提着一份可爱的饭盒三件套。
“小姜啊，这是佳佳烧的菜，她这周放假在家，说要给我改善伙食，也有你的一份。”
姜轻禾有些感动，连忙起身从他手里接过，“麻烦你了。”
“嗨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你吃完就把饭盒放着吧，一会儿午休起来我来取。”
令淇走后，姜轻禾到桌边，把三层饭盒一一打开，分别是酱烧排骨、芹菜炒牛肉和酸菜鱼片，还有一个竖条形的饭盒，盛米。
顾佳记着她的口味，这三份菜都没有放葱和香菜。
姜轻禾打开手机，先照了张相，给顾佳发过去，说了谢谢，顾佳发过来一个傲娇女孩的表情包，配文是不客气。
吃完饭，姜轻禾把饭盒洗干净，拿纸巾擦干后仔细的一层层放进保温套里。
令淇赶在下午上班前过来取走了饭盒。
他连着送了两三天的饭。
姜轻禾今天离开办公室的时间早，她逛了一圈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和肉类，她到家时，顾佳正在沙发上歪着头涂指甲油，脖子间还夹着电话。
姜轻禾把手里的两个大塑料袋放下，弯腰换鞋，顾佳看清楚塑料袋里的东西后，忍不住惊到，“乖乖。”
电话那头的令淇哎了一声，“怎么了宝宝？”
“没叫你。”顾佳，“有事先挂了。”
姜轻禾打开冰箱，腾了腾里面的东西，然后把刚买回来的菜品什么的依次放进冰箱，顾佳穿着拖鞋过来，“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我不会做饭，也只能买点菜了。”姜轻禾说道。
“跟我那么客气干什么，你手里有钱了？干嘛不攒着交房租。”
姜轻禾点头道，“有一点，上个月接的几副定制画最近结了尾款。”
顾佳重新回到沙发上，“没钱记得问我借，可别因为交不起房租半夜打包行李跑了，我上哪儿找合租室友去。”
姜轻禾被逗笑。
和顾佳说了一会儿话，她回卧室换衣服，拉开衣柜时，终于扫见角落里散着几张红色钞票，位置不明显，已经掉好几天了。
姜轻禾扶柜门的动作顿住。
之前打算好给陈屿泽补洗车钱，她往那个西装外套里塞了八百块钱，那天早上拿的匆忙，钱好像全掉出来了。
姜轻禾弯腰，将几张钱币捡起，放进了包里。
算了，明天再给他吧。
换了身衣服，她在房间拿着平板画了一会儿人物线稿，顾佳就敲门喊她吃饭。
吃过饭，姜轻禾洗了碗筷，又窝回了房间，一画就是三个小时，直到凌晨时才打着哈欠抬头，冲了个澡睡觉。
——
第二天，到沃新。
姜轻禾跟着人群一起上了6楼，最后人散的差不多了，她才上前摁了24楼，又摁了关门键。
她在纠结一会儿怎么跟陈屿泽说钱的事情，才不会让他回想起让她尴尬的那个晚上。
她一直纠结到电梯停在24楼，电梯厢门打开，张凌出现在眼前，他有事要下楼一趟。
姜轻禾灵机一动，把手里的钱捧给张凌，“您好，能帮我把这个钱转交给陈总吗？”
张凌的眉头渐渐皱起，越来越深，来回转动的眼神仿佛在想他们两个能牵扯到什么钱的问题。
姜轻禾情急之下扯了个谎，“之前我钱包丢了，问他借了几百，现在还给他。”
反正他一会儿把钱给陈屿泽的时候，陈屿泽应该能想清楚这个钱是什么意思。
“好的。”张凌接过钱。
姜轻禾重新摁开电梯厢门，“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好的。”
姜轻禾走后，张凌手里拿着要送到营销部的文件表，另一只手里拿着钱，敲开了陈屿泽的办公室。
陈屿泽从电脑后面看过来，有些惊讶，“送的这么快？”
“还没送。”张凌走上前，“刚才姜小姐上来了。”
陈屿泽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空空的。
“人呢？”他问。
“跟我交代完事情就走了。”
陈屿泽眉头微蹙，“她跟你交代什么了？”
“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张凌把手上的钱放到办公桌上。
陈屿泽很聪明，没有多思考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他忍不住轻呵了一声，刚抄着兜起身，张凌就提醒，“马上就吃午饭了，您上午的工作还没做完。”
“……”
言外之意，你不用着急找人，中午吃饭的时候再找也可以，你赶紧先工作吧。
陈屿泽定神思考了两秒。
也行，趁着中午看看她到底每天吃什么。
他重新坐下。
表盘的指针转到十一点半时，陈屿泽终于关电脑起身，将脖子里套的工牌摘下，随手放桌子上，他走出办公室，张凌也起身，两人一起走进电梯。
沃新的食堂在负一层，电梯门再打开时，就是碗筷碰撞和嘈杂的说话人声，陈屿泽出了电梯，几个员工从他身边经过，纷纷和他打招呼。
陈屿泽随意的应着，眼神却是绕着厅堂扫了一圈，没看到女孩的身影，他转回头问张凌，“你没给她食堂卡？”
“给了，给了两张。”张凌语气确切。
“那为什么她不在？”
“陈总，咱们食堂就餐是自愿的，不是强制的。”
“……”
“哦。”
陈屿泽一直到吃完饭也没看到姜轻禾出现。
归好餐盘，他领着张凌上了电梯，他刚准备伸手，张凌已经上前一步摁了6楼的按钮，陈屿泽斜了斜他。
他以后还是不这么积极了。
张凌边想边低头。
电梯上到一楼时，停住开门，两个买了奶茶的，挂着沃新员工牌的女孩上来，她们正说着八卦，看见电梯里的人时，她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总。”
“嗯。”
两人绕着站到了陈屿泽的身后，没忍住，又小声的说起八卦来。
“你对面工位是令淇吧？技术部在4楼，他最近怎么老上6楼送饭啊？”
“应该是给那个新来的女孩吧，长的确实挺乖巧漂亮。”
“你是说他在追人家？”
“应该是吧，谁没事给别人送饭呢……”
电梯在4楼停住，两个女孩下了电梯，电梯门合住，继续往6楼升。
到了楼层后，陈屿泽和张凌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往最里面的办公室走，走到门口，看到了里面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
女孩是姜轻禾。
而那个男人。
陈屿泽眯了眯眼睛，视线投向他脖子上挂着的工牌。
——令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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