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一灰一白，飞驰在望不到头的公路上。
我跟在灰车后，察觉已不能再等。
一脚将油门踩到地，超车在前，再猛踩刹车。
我的车撞上疯狗的车。身子猛地向前倒去，我的头撞上方向盘。
忍着疼痛，我解开安全带，抓起一旁的资料袋。
疯狗在驾驶位上哭爹喊娘。
我走向疯狗，将他又拖又拽。
“怎么样？”
我扶着额头，像在看一件战利品。
绕着疯狗巡视一圈，然后站定在放着他狗头的地面，我背对着微弱的阳光。
决心不让他有不该再有的未来。
“你这个疯子！”疯狗又狗叫起来。
看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不忘嘲讽我。
“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一切？
沈叶，你不能对我做什么。
大不了，我不做记者就是了。”
他这样狂妄，又不要脸。
一个过肩摔，我让疯狗又躺回地面。
我庆幸他是个矮个子。我年纪也大了，摔不动更重的废物。
可他庆幸不了什么了。
疯狗不要命地叫嚣起来。
“全世界就你最正义了，就属你是个好人。
你帮了他们，他们就给你鼓鼓掌，然后你名声大噪，从此就是个红人了。”
他将躺着的头一歪，吐出一口鲜血来。
“可你根本当不了记者，沈叶。
你这样的根本在这个圈儿混不下去。”
我深吸一口冷空气，蹲了下来。
“你说的对，但也有错的。”
我学着父亲的口吻， “我做记者不是为名利，是为了排除掉你这类人。”
接着将那把小刀架在疯狗的脖子。
“还认得它吗？”我不是询问，我要他承认。
疯狗没想到我的决绝。
“认不认得！”我红着眼吼叫起来，拿着刀的右手往下压。
疯狗疯狂点头。狗的脖子开始颤抖起来，接着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你可千万小心啊。
小心我拿不稳这把刀。
它就掉进你的狗肉里面去了。”
我笑了起来。
疯狗才开始害怕。
“求求你——我只是想要钱而已，我爸查出癌症来，我需要钱。
我求求你，你就放过我，我真的——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我保证！我发誓！”
从此——发誓——谁还会有从此呢，谁又兑换了誓言呢。
我哭出声来，滚滚而下的眼滴落在刀面。
听着远处传来的警报声。
我抬起头来，三声雷鸣响在头顶。
一片雪花姗姗来迟，它飘到我的面前。在纯洁的白里，我看见方陆的笑脸。
握着的刀已没有决心。
撑着地面，我站起身来，挥着刀大叫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就能活得好好的——”
我举起刀对着所有人。
我想我的眼神肯定很空洞。疯狗捂着脖子，惊恐地后退到我的对立面。
初雪终于降临。
雪精灵听见了我的心愿。
我丢掉小刀，带上我的心愿。
驾驶着白车奔在灰白色的人间，在片片雪花盖满我的身体之前，我要回到我的方陆身边。
推开沉重大门，方陆的公寓安安静静。
我抖落着身上不存在的雪花。
客厅，厨房，两间空房，还有靠近客厅的卫生间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端着放有两杯热牛奶的托盘，我敲响主卧室的房门。
不等方陆的回应，我打开门。
方陆侧着身子，背对着我。
我知道他还在生气，生气我的不告而别，和我的固执己见。
“好啦好啦~”我端着牛奶走到方陆的身边， “喝口热牛奶再睡觉吧。”
“好嘛？”我双膝跪在床边的地板上，向方陆嘴边递去杯子， “你不喝的话，那我就喝完了哟。”
方陆闭着眼，假装不看我，假装不理我。
我放下牛奶，爬进蓝海里。用缠着白色绷带的手去摸方陆下巴上的创口贴。
“要不要再试试刮胡子呢？”我自顾自笑起来。
可方陆不觉得好笑。我亲吻起方陆脸上没有出现的酒窝。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照了进来，照在方陆围着的蓝色围巾上。
我贪恋属于方陆的一切，埋头吸取上面的气味。
良久，我转过头去，将床头柜上放着“我们仨”画框拿了过来，放在我和方陆之间。
画框上的方陆和我都戴着戒指，和明明一起大笑着。
我窝进方陆的怀抱里，抬过他的手臂来将我圈住。
我们戴着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我和方陆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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