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沈叶——”
我听见熟悉的呼唤。
躺在客厅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我被人摇醒来。
“妈妈，您怎么在这儿？”我惺忪睡眼爬了起来，再抬眼看见父亲也站在门口。
“这个点您们不睡觉吗？怎么过来了？”我离开沙发，想要为他们也倒两杯热牛奶。
我突然想到什么，站定在开放式厨房里的橱柜边，“明明呢？是明明出什么事了吗？”
父母都不言语。只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爸！”
父亲还算清醒，“沈叶，你要跟我们去医院。”
“妈，你看爸，说些什么呢？”我觉得有点好笑，我又没病。
母亲捂着嘴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我没去理会，继续倒着牛奶。
“沈叶。”这次是学长的声音，他直接开门而入。
这才让我觉得有些莫名。
“学长？这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都来了？还有——”
我端着一杯倒好的热牛奶，走向大门口，看着他们。
“你们怎么知道这儿的密码？”
学长扳过我的肩膀，与我对视着。
他好像在下某种决心。
“方陆死了。”
我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他抱住呆滞的我，我歪着脑袋看向对面的主卧室门。
我挣脱开来，拿着牛奶杯边后退边发笑。
“你们——疯了吧——”
母亲终于忍不住，来到我的身边抚摸起我的乱发。她开始哭了起来。
我一个劲地叹气，摇头，又叹气。
面对他们的质疑，我举起戴着戒指的手向他们炫耀。
“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
我转头向学长，“你一定要来啊，学长。到时候一定要和我们喝一杯。”
学长沉着脸，笑不出来。他在父亲的点头下，走到客厅落地窗，刷地一下拉开了窗帘。
突袭而来的冬日阳光，温和地我也睁不开眼，我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来挡住脸。
戒指没有消失。
学长骗我。
“振作一点沈叶。”
我感受着母亲的痛苦，用头去蹭她白了更深的两鬓苍发。
“妈妈，我很好。”
我看向墙上的时钟，带着困意，“都已经晚上11点27了，我真的困了。”
我拿掉母亲的手，就要往主卧去。
父亲走了过来，要来抢我手里的牛奶。我不给，我说我要拿给方陆。
争执下，牛奶被打翻在地。
我忍不住地哭了起来。用手捶起自己的头。
父亲抓住我的右手，阻止了我的野蛮，很快将我手上的白色绷带拆开。
见此，我闹得更凶了。母亲和学长上前拉住暴乱的我。
我只能绝望地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来，黑夜变白天。举着的双手，右手掌心的伤口已慢慢结痂。左手无名指还戴着那枚戒指。
父亲骗我。
我挣脱出他们的包围圈，冲向主卧的时候大喊方陆。
“方陆，爸爸妈妈来了。”
“你起来——起来喝一口热牛奶再睡好嘛？”
我跪在蓝海边，让睡着的方陆醒来。
方陆不理我。方陆一直躺着。
“妈妈，您来叫方陆起床。”
我忍着哭腔仰着头，用力弯起嘴角，“方陆可喜欢您了。方陆说，您就跟他的妈妈一样慈爱。”
母亲流着泪，摇头走向我。
我跟着也摇头起来，“不——不要——”
蓝色围巾被抛到蓝海边。
我大吼起来。
“方陆！
方陆！啊——”
撕心裂肺地喊，喊得我的心都快掉出来了。
我有点犯恶心。捂嘴强吞下那颗心。
方陆喜欢的蓝色围巾被扯开。母亲最后的决绝彻底击垮我的防线。
我不看床上的方陆。
我看见父亲与母亲相拥而泣。看见学长不可置信的脸。
如果撕心裂肺是这样的心情。那能不能，能不能在方陆还能笑着的时候多给我几分。
我捂脸抱着头。不敢去看方陆。
我还是不愿去面对，不愿去看。可我又很想看，看看我的方陆，看看我最爱的——
“方陆！我——”
我泣不成声。
方陆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在目的是那道伤口。
我爬上床去。
“走开！”
不让其他人碰我的方陆。
“玉邻。”父亲此时也带着哭腔，圈住了母亲拉我的双手。
可我的爱人却不能唤我的名字。
我只能去抱方陆的肩膀，好让他整个人融进我的怀抱。可他冷冰冰地，也僵硬地。
方陆已经看不见我，已经不能理我。
我只好放下他的肩膀。颤抖着撕下那个创口贴，覆盖着的伤口早已不复存在。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我不应该——”
我说不出完整的道歉。
我跪在蓝海里抱起方陆的头，看着蓝色围巾头痛欲裂。
“方陆没死！”
我又喊了起来。
“方陆死了。”
母亲看着我，不敢上前。伸出来的手我见过，一碰我就会碎掉。
方陆死了。
是我自己骗自己。
现在，我连自己也骗不下去了。
我清醒了过来。痛苦久久散不去。
在他们的疑惑目光下，我放下折磨方陆的双手，像一个魂魄飘向主卧的卫生间。
我站在这个白净如初的空间。
看见舒服泡在浴缸里的方陆，他笑着在和我打电话，“是玫瑰浴哦。”
看见镜前相拥的方陆和我，他抚摸着我的长发，“不是你的错。”
那个“我”盯着我，最后我和方陆只剩下我。
我伸手摸不到所有。手指碰到镜面，碰到额头上的一大块瘀青。
我这才感觉疼地真实，摸着额头跌坐在地。
不顾父母的拉扯，我扶着洗手台的边缘，爬向方陆待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我安心地靠在墙面，闭眼想起方陆的话。
“这样你就能相信我了？”
“你能不能不要走。”
初雪没来，佛不渡我。33岁的方陆没有躲过时间的残酷。
泪还是不停，我抓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沉睡不了。
我自以为的真爱就要放手从根本就是错的。
真爱放不了手。
沈叶，你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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