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小白闯进屋内。兴许是嗅到浓烈的血腥味,他心急地走向床榻边的李师兄。只见师兄的左手紧紧攥着一块粗布,布已经被血染透。
“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李心佑眼神闪躲:“没什么,方才房梁掉下一块尖刺……”
对于他拙劣的借口,小白没有产生丝毫怀疑,很是着急地说:“你流了好多血。”继而转身问,“哥,有布条和草木灰吗?”
跟着进门的小白哥哥宛如从走神的边缘被拉回,愣了片刻才说:“有,我去拿。”
“不必了,我没事。先走了。”推开迎面的小白哥哥,李心佑径直走了出去。
小白哪里放心得下,抬脚就要追。却被哥哥拉住。
哥哥用一种显得过于温柔的语气说道:“等一下,小白,我有事情必须告诉你。其实我有些担心你师兄。方才,他似乎情绪不太稳定,像是受了什么影响。今早,街坊邻里也在传他的流言——你有见过昨天晚上,那些仙人是怎样的死状吗?”
小白摇摇头,没有说反驳的话,挣开哥哥的手,奔出门外。然而片刻功夫,李师兄已经不见了踪迹。
李心佑悄无声息地靠在一间草屋后,心情极不平静。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左掌,离受伤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如初。
“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草屋里传来一些谈话声,他本来对偷听毫无兴趣,但恰巧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事情。于是索性站在原地,多听了一会儿。
“小白那师兄不知是何来历,行事很是古怪。听说,隔壁家儿子去与村长捡尸时,手脚满地都是,那么多尸身,找不到一张完整的身躯啊……而且……他说那些仙人们死时面容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
“手段这么残忍……怕不是什么妖魔,或是别人说的什么邪修……”
“不清楚。说来也怪,的确说是小白的师兄,小白也对他上心得很。如果他真是妖魔精怪一类的,小白莫不是中了他的邪术,受了蛊惑……”
“这样一来,也解释得通。真是叫人后怕……毕竟同乡一场,还是话里话外叫小白提防着点吧……”
李心佑抿紧嘴唇,肩膀轻微颤抖。
“你倒是顾虑得多。人家小白他哥,未必有我们想得少……”
“等等……老汉,你有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
谈话声突然消停了片刻。
“没有,你瞎胡谄什么?”
“好像是屋后面传来的,咱们一块去瞧瞧。”
闻言,李心佑转身打算离开,没想到,刚走出转角,就被方丈堵住了。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撞上方丈的瞬间,他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声冷哼。
“仙……仙长……”走出草屋的老夫妻看到李心佑,仿佛像是看到豺狼虎豹,被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吱声。李心佑暗暗皱了皱眉。
“阿弥陀佛,”方丈挡在他与村民之间,“李道长曾对老衲说过:‘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施主,这些村民害怕你,正是因为敬畏你。切莫与他们一般见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微微偏开头,假装不在意,眼神却冷冷地扫过方丈,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我没生气。”
“借一步说话。”
方丈带着他一路走到了村尾的大树下。晨光透过枝叶,映在方丈布满皱纹的脸上,使其神情难辨。
“李施主,看来你很在意你的师弟。”
“你少打听我。”李心佑冷冷地说道,手指暗暗收紧。
“老衲没有打听你。只是,路上你频频回头,定是心中有牵挂之人。”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心佑眉头拧紧,“你不是我师父的好友吗?不是本领高强吗?你倒是想办法啊!”
“阿弥陀佛,纵然是仙人也无法逆转命运之流。”方丈垂下眼眸,“施主,节哀。”
“没用的废话倒是讲了一大堆。”李心佑忽然笑了,笑得冷意刺骨,额上青筋跳动,“说起来,我正好也想问你。和尚!”他压低嗓音,一字一句地咬出,“关于人魔,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老衲什么也不知道。”
李心佑手指微微弯曲,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冷冷地吐出一句:“你耍我?”
方丈抬眼与他对视,语气含了一分劝慰:“人魔无影无形,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施主,若是你知道什么,不妨告诉老衲。”
李心佑心中说不清地难受,就像在面对一面模糊的镜子。
“你倒是还反过来问我?我要是知道,会问你吗?”他深吸一口气,“还有,你好好的住持不当,待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干嘛?”
“老衲说过,是为了帮你啊。”方丈转头,视线沿着村尾的小路,落在半山腰的一座荒庙上,“施主,那座荒庙来头可不小,祖师叔玄沙法师曾在此隐居数十年之久。庙中,说不定有逆转天命的机缘。”
闻言,李心佑眼神微变,轻微停顿:“满嘴谎言。”
“三日后,老衲会去此庙扫尘除旧,届时是否一道,施主还请自行考虑。”
方丈说罢,转身离开。
李心佑愣神片刻,低下头,扯下一块衣角,缠在手掌上。
走在回村的路上,他看到一间屋子门外挤了很多人。他本不打算凑热闹,可是小白哥哥却从屋子里跑出来,招呼他进去。
拥挤的屋子马上空出一条道。草药的味道刺鼻,进到里面,就看见小白面色紫青,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一位老者坐在一旁,为他把脉。
“不用这么多人,都出去!”老者说。
“张大夫,那就交给您了。”
村民们很关心小白,可是见到李心佑,却如见到瘟神一样避之不及。转眼间,屋子就只剩下三人了。
榻上传来一声闷哼,小白的耳鼻同时溢出黑色的血。他眼皮颤动,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大夫,我师弟怎么了?”
“您就是李仙长?”张大夫看向李心佑,迟疑道,“老夫见识短浅,从未见过他身上的这些毒虫。小白与您生活在一起很久,平时没有什么异样吗?”
“我……”李心佑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中的毒叫做‘蚀命蛊’,是一种阴狠奇毒。”
张大夫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也真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就命不久矣……”
李心佑心里苦涩无比:“大夫,我该怎么办?我师弟大概还能活多久?”
“此毒已深入骨髓,怕是无药可医。照这样下去,小白大概还剩一个月。不过……”
“什么?就只有一个月了吗?”李心佑近乎脱口而出,“有没有办法能救他?不管代价是什么……”
忽然低低的咳嗽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榻上的小白此刻微睁开眼,看向师兄。
“小白!感觉怎么样?”
小白喘息了一下,勉强一笑:“师兄,我……都知道了……”
李心佑的喉咙哽住了,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决堤:“都怪我,我不该瞒着你……”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到底该怎么做……?”
小白伸出手,抚去他脸颊的泪珠。
“师兄,别自责……能够等到你醒来,能够见到老乡们,我已经很高兴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窗桓之间一方一方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
“大家还活着,多好啊……”他轻声喃喃。
夜色渐沉,屋中只余微弱的烛火。
李心佑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渐渐暗下的房间一角,心中难过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久久无法平静。他闭上眼,压抑在心头的痛苦如洪水般倾泻,最终将他拖入深沉的梦魇……
梦中,他瘫倒在地,四肢仿佛被石块压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师父倒在不远处。而师傅七窍流血,已是奄奄一息之状,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慈爱。那眼神满含不舍与宽慰,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李心佑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屋子内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响。他攥紧被褥的一角,噩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师父……是为了救我,才被人魔杀死的!”
梦中的情景如此清晰,令他无从怀疑。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的死因。
师父为了救他,才与人魔同归于尽,灰飞烟灭。而现在,能止小儿夜啼的“人魔”,其残魂如今就寄宿在他体内,伺机借他的身体来重生!
李心佑的脸色煞白,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攫住,揪痛不已。意识到真相的他,缓缓地解下短匕,抬起微微发抖的手,对准自己的咽喉,闭上了眼睛。
然而,手中的匕首在距离脖颈分毫处迟疑了……脑中忽地浮现小白单纯的笑脸——李心佑手一颤,匕首从指间滑落。
“小白已经时日无多,不如尽师兄之谊,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这一念一闪而过,却让他心中重新燃起微弱的光芒。
“还有办法……我得去找那个和尚。‘逆转天命的机缘’……我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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