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都一夜乌云密

“你……”谢迁尧嫌少有这般直白的时候,沈旭芸抿唇思索着应当如何开口。

谢迁尧却主动转了话头:“此处名为梅潭,可有缘故?”

沈旭芸颔首:“五年前,也是一个这般大雪纷飞的隆冬,先帝携各宫嫔妃与几位皇子公主煮茶观雪。兴致高昂之时得见一小潭清冽,又有腊梅落潭,便御赐名‘梅潭’,建了个园。”

谢迁尧将脚下雪踩得更加严实:“看来你很熟悉这些宫中往事。”

沈旭芸笑道:“祖父与先帝交好,早年常出入宫闱。”

谢迁尧捏住梅枝,腊梅含苞被雪霜掩羞,他轻轻一吹,黄嫩的花苞裸露出来。

沈旭芸开口阻止道:“莫要折枝,腊梅含苞欲放。”

“自是不会的,你想多了。”谢迁尧笑着,松开了那挂着花苞的新枝,“今夜宫宴后你可还有琐事?”

沈旭芸回:“并无。”

谢迁尧直言:“今日市集上有灯会,一同出宫如何?这宫中憋闷得很,实在索然无味。”

沈旭芸仍有顾忌:“铖王那边你不作陪了?”

“方才将他支开后便遇上了郡主,追上去后可是瞧都不曾再瞧我一眼。”

“如此庄重肃穆的皇家中能生得一个莽撞多情的铖王实属稀奇。”

“好了,谈他做甚,沈大小姐给个准话,去与不去?”谢迁尧笑着催促。

梅潭月色更浓,沈旭芸想起年年上元夜都在宫中,沈家众人往往忙碌整日不得闲,今年算是有泗琴助力得以提前脱身。

虽忙碌许久,但想到与谢迁尧逛一回上元灯会,沈旭芸却并不感反感:“去。”

“当心雪地滑脚,给,”谢迁尧说着便要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沈旭芸,“入宫前在街边买的。”

沈旭芸接过,那灯笼柄上仍有谢迁尧手掌的温度,她对寒意的感知总是慢一些,指尖常年冻得通红,已是习惯了在寒冬下冷似。

“此处入了冬当真是寒气逼人,害我整日躲于屋中避风。”

沈旭芸提灯带路:“皇都不比江南,你当心风寒。走,我带你出宫。”

沈旭芸同邬公公与知会一声后又顺道去告知了沈逑要先行离宫,随后才与谢迁尧往宫外去,沈家的马车早已遣人备好了,葛明守在车前。

“灯会太远,小的为少爷和沈小姐驱车。”

“凤鸣三九日,瑞雪眠龙时。”宫中备的马车自是精致豪奢,谢迁尧随手翻翻,竟将暗格中的茶叶悉数翻了出来。

沈旭芸正倚靠于窗边假寐,听他忽得吟诵这一句,疑问道:“什么?”

“丞相是皇帝一党,可势力明显不敌。本次秋闱之后,你们怕是举步维艰。”

沈旭芸笑道:“在江湖之远倒是对着朝中局势清楚得很。”

“彼此。”

沈旭芸接过谢迁尧刚烹好的茶盏:“那依你之见,何解?”

“不破不立,你们应当早有此意。前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谢迁尧话音未落,马车却突然急刹,沈旭芸全然没有防备,手中的茶随之飞溅出去。

“当心!”谢迁尧于刹车之时便一手抓住车内横栏,另一手拉住了即将向前栽去的沈旭芸,茶盏却已然被甩出去,滚烫的茶水洒了谢迁尧满手,浸湿了沈旭芸的衣摆。

马车急停后沈旭芸坐定,便眼见着谢迁尧的手逐渐变红,有些慌乱:“你的手!”

“无妨,”谢迁尧随手甩去手上茶水,自怀中取出手帕要擦,“葛明,怎么回事?”

沈旭芸一把抓住谢迁尧的手腕,阻了他拿手帕的动作,并顺手取来了盛着凉水的壶往他手背浇。

车外葛明语气很是焦急:“少爷,快些出来瞧瞧!”

伴随着葛明的话音,沈旭芸拦住谢迁尧后主动推开了车门,寒气瞬时涌入车中,沈旭芸随即看见了此生难忘的画面。而谢迁尧的手经沈旭芸用凉水镇痛好了许多,抬眼却见沈旭芸的背影呆愣在面前,挡去了门外景。

谢迁尧轻拍沈旭芸的肩,沈旭芸侧身让出了视野。此情此景,饶是谢迁尧都顿时失语,他发觉沈旭芸有些细微的颤抖。过了半晌,沈旭芸才哑声道:“……葛明,先驱车去医馆。”

鸿丰五年上元夜,皇都城内无端涌现灾民无数,百官始料未及,圣上大怒,令丞相领兵,率兵马司彻夜奔波,勉强稳住皇都灾民。

孟逍杭敲开祥福楼的大门时险些栽下去,幸亏阿泰搀了一把方才立稳。此时皇都突生变故,街上铺子皆是大门紧闭,四处能见得饥肠辘辘的外来灾民。

阿泰将孟逍杭送至屋内时,大夫正在为谢迁尧的手上伤药,而沈旭芸在一旁眉头紧锁似在冥想。孟逍杭苦笑道:“孟某前夜险些暴毙而亡,你二人倒是清闲。”

沈旭芸闻言方才回神,赶忙吩咐泗琴去给孟逍杭斟姜茶,孟逍杭则不等主人开口先一步倒在了座上:“先容我缓缓。”

谢迁尧帮着大夫稳住手中纱布不曾抬眼:“上元夜来这么一出,当真是巧合?”

孟逍杭瘫坐于座上闭目养神,言语中的疲惫难以掩盖:“这天下当真是太平久了,前夜是上元夜,城防兵士彻夜饮酒,一夜之间上万流民自北门涌入竟悄无声息。”

沈旭芸为孟逍杭取来热巾,孟逍杭道了声谢就将热巾敷于眉间,那副样子瞧上去随时能昏死过去。

谢迁尧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多久没合眼了?”

孟逍杭的声中带着哑,自热巾中传出来很是沉闷:“前夜宿醉后被抓去朝会,之后便是满皇都跑直到方才,孟某险些丧命。”

谢迁尧拦住了那大夫还要上药的手:“老先生,这药在下自己上便好,您要不去给他瞧瞧。”

那老大夫顺着谢迁尧指向的方向瞧,随后便看见了半死不活的孟逍杭,随即频频点头提起药箱要去救人,而孟逍杭说罢便睡死了过去。

“泗琴,去收拾一间厢房给孟公子,顺道喊上阿泰阿辰将他抬进去。”转眼的功夫此人便没了动静,沈旭芸只得无奈吩咐。

谢迁尧感叹道:“他还能撑到眼下,倒也是奇人。”

沈旭芸回答:“为官者殚精竭力已是常态。”

谢迁尧难得肯定道:“这倒是令人钦佩。”

“孟逍杭仍昏着,我们聊聊眼下如何?”沈旭芸切入正题。

谢迁尧颔首:“此事始料未及,此情此景倒令我想起几年前的棣州洪灾,亦是一夜间满城难民。”

沈旭芸闻言一顿:“这么说怕是北方今年遭了旱灾,可此事最大争议便是为何皇都全然不知情,甚至是不曾有一丝风声。”

谢迁尧忽得笑了:“这有何难?各州县官员欺上瞒下已是常态,但就方才孟逍杭所言,此事怕是有人授意,在上元夜引导上万流民闯入皇都。我倒是好奇,眼下朝中局势如何?”

“我们走后不久消息便报入宫中,陛下大怒,责令各部彻查原委,此次上元夜实乃鸡飞狗跳。”

忆起前夜,泗琴神色无比夸张地道:“你们不在宫中怕是不知那日有多骇人,龙颜大怒!满殿的人被骇得鸦雀无声跪了一地!险些以为我等皆要葬身于大殿之上了。”

沈旭芸闻言拍她眉头:“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陛下不至于此。”

谢迁尧道:“冤有头债有主,灾民是北方来的定然有迹可循,昨日我遣葛明打探过,皆是来自于北地各州县的百姓,倘若灾民所言非虚,便是欺君误国的重罪。”

沈旭芸蹙眉:“不论如何百姓无辜,祥福楼今日便会于街上置铺施粥,眼下皇都户户大门禁闭对流民避之不及,倒显得这皇都人心薄凉了。”

谢迁尧一愣,似是对沈旭芸的话语感到匪夷所思:“眼下施粥?你明知流民涌现已为事实,再过些时日皇都内必是斗粟千金,祥福楼此时施粥未免过于鲁莽。”

沈旭芸平静得很:“祥福楼无济世安邦之能,惟尽绵薄之力以救民。沈家班多年如此。”

“你们……”谢迁尧蹙眉看向泗琴,泗琴摇头以示沈家班既已决定便无法撼动。

谢迁尧难得有些执着地相劝:“我有预感此事绝非一时半会可善终,祥福楼此时施粥,撑不住的。”

“沈家班这份善从来就这般,迁尧兄不必再劝,毕竟劝了也无用。”孟逍杭不知何时打着欠来了门前。

沈旭芸瞪着他:“这还不到半刻钟,你怎就醒了?”

孟逍杭揉搓双目,往里屋走:“心患未除,岂敢心安理得酣睡在榻?方才入梦竟显陛下震怒时的那神情,当即便惊醒了。”

谢迁尧全然无视孟逍杭,仍问沈旭芸:“今日午后当真要去?”

沈旭芸云淡风轻:“是。”

孟逍杭主动打破这二人无端的沉默:“暂且不谈施粥一事,祥福楼义举也仅是治标。眼下皇都内饥肠辘辘的流民无数,总不能令他们悉数饿死在这皇都中。今日死的是一众流民,明日要的便是我孟某的身家性命。二位不如聊聊如何保住孟某的项上人头。”

“此次命孟相率部彻查,怕是太后那边已然察觉此事棘手是个烫手山芋。”

孟逍杭赞许道:“迁尧兄还是这般敏锐。此事若是深究,必是鸿丰年间一桩可载入史书的大案。纵观前朝闻所未闻,北方各州县官员欺上瞒下,将几月前的大旱灾生生瞒至前日。”

阿泰端着茶盏进来时听得孟逍杭所言的,义愤填膺道:“延误灾情,这帮狗官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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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姜采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