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大王在殿外等您。”
苍耳进来传话,我愣了愣,刷着笔问:“他怎么不进来?”
“大王说想邀王后一同去园中走走。”
“噢……”我放下笔,绕出桌案,径直就向衣架走去。我取下斗篷围在身上,动作之麻利我自己没有留意,可一旁的苍耳瞧着不像我平常的作风。
“您今天心情不错?”她问道。
“心头的大石落下了,心中轻松不少。”我对着铜镜审视自己的妆容,面庞同外面的阳光一样有着暖人的明媚。只是头上仍匝着一圈白色。这恼人的纱布要裹到何时?
“走吧。”我过去拉起苍耳的手。
殿外,七八个宫人,鹰隼挺身而立,穿了件赭色外袍,腰间束着玉带。在见到我时他展露笑颜:“纪太医昨晚来为我看伤,他跟我说你头上的纱布可以拆了。高兴吗?”
我拎着裙边快步奔下台阶,“真的吗?昨日我差苍耳去拿治寒的药,恰巧他不在,还没有问起此事。”
“本王的话还不信吗?现在,我就带你过去拆了它。”
我们一路步行,他今天很悠闲,前些日子还偶尔听他抱怨老师屈明光在用一堆琐事折磨他来着。我知道这是父亲的策略。想要分散鹰隼的精力,不把他的目光和抱负吸引到大事上来。
我用袖子拂落路旁枝桠上的雪,漫不经心地问:“大王,你想亲政吗?”
“我若亲政,必修德政。会采纳良谋,以民生为本,将熙国真正强大富庶,要让万邦来朝。”他张口即来,不知是不是有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还是他夸夸其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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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中书令府宅
墨夙渊坐在堂上,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在朝的当中,大王的岳父还只能是我。”
对坐的中书令徐嘉面上微有菜色,难言的不悦:“的确,王后只有一个,不过大王可以有别的妃嫔。洛景是王后儿时的伙伴,进了宫还能互相照应,你说不是吗?”
“我并非阻挠洛景入宫……大王的情况你也知道,时好时坏的。我让女儿入宫,也是感念先王对我们墨家的恩泽。这样的器重,值得我衔环相抱。所以我说,这朝中诸臣站出来献妃的还必须是我。”
“我了解,你和王室的情意非比寻常。但,即使大王患病在身,能进到宫里也是宗光耀门楣的好事。”
墨夙渊点了点头,“我知你心高气傲,想挣一个体面,然则以色侍君,终不能长久。未必可以飞黄腾达。”
“这一点我心里有分寸,还需有劳你和王后多多关照啊!”
“你这话就错了,我哪里能关照什么?小女也是有赖大王和太后的疼惜与照应。可你看,她的脑袋不是给大王砸了吗?”
“唉……我听说了此事。虽有忧虑,但洛景她的意思还是想着进宫。绝非要与王后争宠,只是想图些虚荣,就当给王后做个伴吧,解解闷。女孩子都期望有个倾诉的对象。”徐嘉说得殷切。
墨夙渊寻思着:“洛景长大了,许久不见,不知出落成什么样了?”
“是大姑娘了!”徐嘉见墨夙渊稍稍打消了回绝之意,放松了神色,招手吩咐仆人,“去请小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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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
纪龄之为我拆去了绷带。我颤巍巍地触摸头上结疤的伤口:“恢复得怎样?”
“看起来不错。”鹰隼居高临下地俯视,“噢?”他询问纪龄之的意见。
“结好的疤脱落后就跟从前一样了,王后不必担忧。但不要心急,千万别用手去剥它。”纪龄之敦敦相告。
“记住了吗,别心急!”鹰隼重复一遍。
我抬起目光,看着眼前高大挺俊的男子,他的眉因我的好消息而缓缓舒展,我绽开笑容,道:“是你那一下太狠了,养了这么久还没好。”
他点了点自己受伤的肩膀,“还你的,我们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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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
通禀的侍女躬身退到屋外,我生平第一个对手徐洛景走入了父亲的视野。
十六岁的她已出落得分外标致,不过眼睛和嘴唇尚能显出少女待字闺中的稚嫩。
她的个头比我要高,脸颊也比我丰润。特别是脸上的两个梨涡,如同画龙点睛之笔,在她说话、欢笑时为她添上更传神的风韵。小时候的徐洛景就已经光彩夺目了,同龄的孩子都喜欢跟她玩,连我的两位哥哥也很爱护她。我有些嫉妒。大人们都在说徐大人家的女儿多讨人喜欢,跳舞跳得美……
今天,她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裙袍,上面用金线绣的海棠有几分跳脱的张扬。那张扬似乎是她一贯的风格,她喜欢爽快的说话,大步走路,风一样的奔跑。
“洛景见过墨世伯。”
爽脆伶俐的声音让人心头一悦,墨夙渊微笑颔首:“越发美丽了。听你父亲说你想进宫,告诉世伯,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她直言不讳。
墨夙渊的眼色略略一暗,“宫里的生活看起来尊贵,但身为女子,也有不少辛酸苦楚。洛景容貌出众,家世又这么显赫,你该托你父亲替你另择一位,能专心待你的如意郎君。大考刚过,王城才俊众多,还怕挑不到好的?”
“洛景自视甚高,只想嫁给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徐洛景说着,骄傲的瞧了徐嘉一眼,“王上迎合了我内心最实质的关于恋人的幻想,因此生出这样的夙愿。我知道月牙已入宫为后,我的请求可能唐突了,但请墨世伯相信我,我没想过抢夺她的恩宠,进了宫我们还会是好姐妹。”
“我不赞同你心血来潮的想法。洛景,入宫之后你便会发现,那大概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
“那正是我想要的。嫁给至高无上的男子,在最受瞩目的兰宫里生活……我没有心血来潮,我也不会后悔!”
“你终究太年轻了,不明白,一些具有光芒的东西总会让人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你现在这么快乐,应该继续快乐下去。宫里,可没有你的父亲庇护你。”
“洛景已经长大了,洛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墨世伯诸多阻挠,” 她垂下头低声说:“不会真以为我会抢走月牙的后位吧?”
原本她的父亲可以直接向太后举荐让她入宫,也是畏及墨夙渊强大的权势,不得不先问过他的意思。
这一番不知轻重的话使墨夙渊皱了眉,徐嘉赶忙说道:“丞相别在意,这个丫头不大会说话,被我骄纵惯了。不过她心眼儿直,没有恶意。”
“孩子的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少顷,他舒缓了眉峰,“还是适合做你徐府的千金大小姐啊!到了宫里,怕是受不了约束。”
徐嘉应承着点头:“我会好好管教她的。”他扭头瞪向女儿,斥道:“放肆!”徐洛景不服管束地吐舌。
“罢了,从小养成的脾气估计是难改,我那丫头也倔得很。”墨夙渊摆摆手,“来了好一会儿了,我也该回了。”
“哎、这……”徐嘉想要挽留,墨夙渊给出了一个谢绝的手势,复瞧向徐洛景,“别为难你爹了,他也是为你好。”
望着墨夙渊阔步离开,徐洛景使着性子跺脚,道:“父亲!”
徐嘉很想顺了她的意思追出门去,但自知今日墨夙渊话已说死,无可奈何,他只能晃了晃脑袋。
院中树下,等候在此的墨辰远远望见了徐家父女的动作,向走来的墨夙渊道:“父亲,徐世叔也不好做啊,摊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哪舍得让她失望?”
“你这是想让你妹妹失望吗?”墨夙渊目不斜视地走路。
“恐怕妹妹要叫您失望了。”
“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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