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结果的第一条所关联的网页,是一份报章的线上阅读官网。宏然点进去看,那是报章的法律主题专栏中的一篇文章,题目为——《两年、四万、八年冤案》。
宏然速读这篇文章,内容是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叙述一位律师耗时两年、前后自贴总值约四万元,纠正了一件已下判八年的冤假错案。
宏然知道这案子,这是他入职前就查过的那件由魏如薰律师处理的有名案件,他还看过法院公开的庭审录影,上诉人的代表律师的确就是魏如薰。
‘Ace’这一名字没有出现在文中,而是专栏作者的名字——Ace Jurist。
宏然查字典,Jurist意指熟知法律的人,律师是其中之一。
除非这作者是在吹牛皮,那么Ace和魏如薰就是同一人。
得出这一结论,宏然便搜索‘魏如薰’和‘Ace’两个词,他没有找到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的结果,那不奇怪,英文昵称本就不适合用在正式场合。
‘魏如薰律师’的搜索结果相当多,条条都是风光的题目,宏然已看过第一页的所有结果,这时正好没别的事,他便翻下一页,大同小异的题目他掠过,直到翻至第四页,他总算看到不寻常的题目。
‘翻案魔人失踪一年,疑似遭某恶霸集团灭口?’
尽管这文章来源于可信度不高的网站,宏然还是忍不住点阅。
文内提及的翻案魔人就是魏如薰,附上了魏如薰为那起八年冤案翻案时期,在法院外接受新闻媒体采访时拍的照片。
文章没有写出所谓的恶霸集团的名称,撰文者做出魏如薰被灭口这猜测的根据,是某‘执法单位人员’透露,一年多前曾发生并且有公开报导的一宗交通意外里涉及的车辆属于此集团家族成员名下。这场意外当时报导为一人重伤、一人死亡,重伤那人有‘传言’指就是该集团现任领导的独生子。
为什么会怀疑死亡的人是魏如薰?据撰文者的思路,魏如薰毕业于伦敦国王学院,和该集团领导的独生子一样。
牵强符合得过分了点吧?宏然退出浏览器。
不一会儿,宏然又点开浏览器,搜索‘蓝海’、‘蓝非欢’、‘车祸’。
结果——没有与搜索条件匹配的项目。
“小兄弟,好啦。”干洗店熟识的老板叫唤。
宏然要求了双倍价钱的速洗服务,老板给他附赠一瓶矿泉水。
“一段日子没见你来,以为你搬走啦!”老板拍拍于宏然肩膀,“升职了吧?”
于宏然接过挂在防尘袋里的外套,微笑著点头,虽然不是升职,而是转职,助理的前景也不见得比餐饮服务业明朗,可他现在服务的对象是专业人士中的精英,那可算一种提升吧。
宏然在车站坐上最后一班公车,他开始有睡意,便戴上耳机听歌。
长长的歌单是自高中时期开始储存的流行曲,以发表日期排序,宏然这时听到的是八年前一位创作歌手一炮而红的单曲,这首歌词义是缅怀少年时期萌芽的爱情,曲子轻快、琅琅上口,歌手很投入,每一句歌词都唱出绵绵情怀,宏然至今仍是百听不厌。
同一时刻,市里一家酒吧里,驻唱歌手正弹唱最后一首歌,纪阳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对大伙儿说:“老婆找我了。”
蓝非欢抬起手示意结帐,纪阳压下他手,“我结了,走吧,一起。”
“我听完这首,你们可以先走。”蓝非欢还是招来侍应生,要一杯威士忌。
纪阳和另四人交换眼神,一致加点一杯。
“啊——这首歌,听说你很会唱!”萧庆搂住另一位实习律师的肩膀。
“对。”那实习律师不谦虚,做状清喉咙,“这歌词太符合我的爱情,我和我女朋友念书时就交往,现在都快十年啦!去年求婚的时候我就唱这歌给她,她感动的啊,眼泪真是断线珍珠那样落。”
“So you can keep me, inside the pocket of your ripped jeans, holding me clo——”唱到此处便发生车祸现场的破音,众人立即嘘声喝止。
蓝非欢端著酒杯凑近唇边,嘴角露出久未见的笑容。
“Harold,喝完这杯就走了,我给你叫了代驾。”纪阳拿走蓝非欢手中一口就空了的酒杯。
蓝非欢抓著杯不放,半合的眼皮底下,他眼神黯淡。
“大学时候,我会唱歌。”蓝非欢扶著椅子靠手站起身,提著空杯走向歌手使用的舞台,驻唱歌手正取下木吉他鞠躬谢幕。
蓝非欢身子忽然一歪,撞上桌角,纪阳和萧庆立刻过去扶。
“对不起。”蓝非欢向被撞的桌子道歉,那桌子没有客人。
纪阳叫人来扶好这位醉了依然很绅士的老板,他则走出酒吧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他对电话另一边的人带著点求救意味地说:“Harold喝醉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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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男人的喝骂驾轻就熟,不仅嗓音浑厚且震耳,面上表情亦是严厉得吓人,高高在上的强权气势可说是炉火纯青。
作为蓝家发家后的第二代长男,蓝忠秀完美延续老父风范,然而并未善用于对儿子自幼的管教,回首童年和青少年初期,蓝非欢没被父亲骂过,主要原因是父母都极少参与他的成长。
纵是如此,蓝非欢很早就对父亲霸道的一面麻木,家里雇用的司机、工人、保镖,以及偶尔会探访的外人,在父亲跟前总是低声下气,甚至遭任意辱骂也忍气吞声,蓝非欢见惯不怪。
父亲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对人发怒的时候,小小的蓝非欢确实有被震撼,那次父亲不止是骂人,还甩人耳光,一下接一下,挨打的是当时家里的司机,蓝非欢还挺喜欢的一位大哥哥,见大哥哥被父亲打得嘴角冒血还叠声赔罪,蓝非欢很心疼,喊了声‘爸爸别打人’,随即就被母亲硬拉回房。
母亲说大哥哥活该,要不是他迟到学校接送,蓝非欢就不会被人绑架。
蓝非欢当时对绑架没概念,他只知道自己被陌生的另一个大哥哥出其不意抱进车,然后带著他兜了一整天的风,陌生大哥哥对他不差,给他买他在家吃不到的快餐和零食,还带他去游乐园,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童年期的唯一一次去游乐园,陌生大哥哥给他买棒棒糖,教他玩游戏,还教他在路边撒尿。
陌生大哥哥在蓝非欢沉迷捞金鱼的时候消失,蓝非欢在游乐园待至人都走光,眩目灯彩逐一熄灭,这才开始感到慌张,然而没慌张多久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跑来,是家里的司机大哥哥。
司机大哥哥见到蓝非欢就跪在地上抽泣著说,“少爷……您没事就好!老天保佑,您没事就好!”
蓝非欢当下其实更想大哥哥抱一抱他,他有点冷。
大哥哥被父亲打骂之后就自蓝非欢的生活消失,那之后的数年,蓝非欢记不清自己曾有多少次差点遭绑,他身边保护他的大人越来越多,但不固定,他后来知道这些保镖都是来自大型保安公司,出任务的员工是随机派遣,这些人没有一个像从前那位司机大哥哥一样,会逗他开心、和他谈笑。
蓝非欢十七岁那年,在马球俱乐部结束练习后,回到车上的途中再一次给绑匪盯上,然而单枪匹马的绑匪被那群训练有素的骠悍保镖给当场制服,却不是被带去警局,而是带回了蓝家。
蓝非欢认得这个绑匪就是十二年前陪自己玩了一天的陌生大哥哥,现在已成叔叔了。绑匪叔叔被保镖摁跪在地,指使保镖这么做的父亲一个字儿没说,拿起烟灰缸就往叔叔头顶砸。
蓝非欢冷静地滑手机,打开扩音器,拨电话报警。
“你好,我家有入室小偷,被家里佣人抓住了,请派员警来。”
“混账!”这是蓝非欢第一次被父亲骂,但他没有真的被吓著,他当时专注在那位头破血流的绑匪叔叔,绑匪叔叔放声恸哭,蓝非欢不晓得是因感激还是疼痛?
沾血的烟灰缸还在地上,没有破,警员来之前就被佣人收走。
那晚蓝非欢被父亲勒令在没有床的书房渡过一夜,他初次体会忤逆父亲的处罚,大少爷的叛逆模式由此启动,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蓝家豪宅再一次出现一个沾血的烟灰缸。
蓝非欢被烟灰缸砸中后的小片刻眼前是黑的。
“荣家的婚约是你阿爷定下的!你就是不稀罕也得想个像样的借口!说喜欢男人像什么话!”
父亲的叱责像从很远的墙后传来,蓝非欢恢复一点清醒就回嘴:“不是借口,是事实。”
头破的后劲随之席来,疼痛令蓝非欢作呕,可父亲还在发火,家里没人敢劝阻。
“是那个姓魏的给你洗脑!想要我蓝家无后?不自量力!我现在就找人把他的事务所烧了!”
“有种便烧,父子一场我提醒你,蓝海没有半个擅长刑辩的律师,你赶紧找一个!”
蓝非欢捂著热乎乎的头伤掉头就走,家里当时没有保镖,只有服务蓝家多年的佣人,蓝非欢自幼和佣人相处就比父母和睦,佣人不拦阻他,还替他开门。
当下蓝非欢觉得幸运,事后才证实是不幸,若那晚他被父亲关在书房,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车祸。
由于鲜血影响侧边视线,蓝非欢驶出某个路口时,没看见从左边来的卡车,猛烈的撞击和接连的打滚发生在短暂霎那,停止后却不是结束,车子被来自另一方向的车二度撞击后拖曳,随后滚下路坡。
车子静止后,蓝非欢还稍存清醒,他想拨电求救,手机却在车子翻腾的过程中遗失。从车窗往外能看到近在咫尺之遥的公寓,那是他和魏如薰同居的家。
那么近,喊的话魏如薰会否听到?
“如薰,我想和你结婚。”蓝非欢没力气喊。
“非欢!”
魏如薰居然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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