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苏醒的时候已是第三日的午后了,天空明媚又清爽还带着点骄阳,就像是妖艳女子的那双眼睛,透亮亮的却藏着妩媚的心思。
她揉着眼坐起身,正看见安曼推门而进,脸上乐呵呵的带着喜庆的红光,顺手塞过来一只圆滚滚的鸡蛋,热热烫烫的还被涂成了红色,她便知道,这是对劫后生还庆幸与感恩的仪式。
还顾不上吃,因为自己亲耳所听亲眼所见的秘密事关重大。
那日,湍急的焕彩河裹挟着她也不知飘了多久,直到雨水停了水势平缓的时候,总算是攀住了湖暗的一块巨石从而捡回来一条命,暗自庆幸自己福大命大的时候,好运似乎也追了上来,回府的路上在丛林中稍作了休息,碰巧听见了一段对话。
是两个被委派了重任的女婢在相互安慰和抱怨,抱怨这苍天无眼怎么能让那样的矮子人前人后的张牙舞爪,安慰是为了宽解自己助纣为虐全是出于被迫的无奈。
真相借着翠河之口被说了出来,与安曼所猜测的毫无疑义,如今的赵萧萧并非真身,而是刘三曾经在风花之地结实的大痦子。
他绝对是个心思颇为缜密又城府极高之人,因为这前后牵扯了两条命的谜暗皆与他有着直接的关系,并非一时之举而是密谋了一年之久的“用心之作”。
他先是扮做开门的小厮,在赵萧萧经常光顾的青楼观察他的举止习惯,再就是最主要的打探实时动态,选择最佳的下手时机,原本一切进展顺利,只是窥探做记录的本子被还是孩童的金老弟阴差阳错的带回了家,尽管这孩子面上看着天真无邪,可他不敢保证那本子上记录的邪恶是否真的被人看进了眼中,于是便下手以绝后患,可由于未能在金老弟的府中找回那个本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点燃了火,干脆烧了个干净。
摸清了一切,便选中了赵萧萧前来大金娶亲的路上对其埋伏刺杀,在收走了所有可以证明身份的文书之后,就草草的找了块空地,将赵萧萧的尸首掩埋。
两人虽在容貌身高相差甚远,可路途遥远信息不通,又买通了赵萧萧身边的女婢作证,更是狠心的挖去了鼻翼旁的痦子,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自己的冒名顶替是不会被发现的,而他为何要这样做,也是因为那个江湖上传闻的同盟会所下达的通缉任务-----据说赵萧萧是个反同盟的最大资助者。
那天翠荷在林中偶然听闻的全貌,皆是出自两位从始至终的知情者之口,她二人去林中也并非没事儿闲的慌,而是要将前几日从楚国送来的一幅画像偷偷销毁掉。
“什么画像?”
安曼问这话的时候似乎没走脑子,翠荷瞪着双眼怪声怪气道,“还能是什么画像,自然是赵萧萧本尊啊。”
这突然让安曼想起前几日和阴山夫人的小叙,是听说楚王差画师做了一副精细的白描送过来,那上边并非赵萧萧一人,还有楚王以及次女的身影同在其中,倒不是预料到了大痦子的阴谋,而是恰逢赵萧萧的生日快到了,早就备下了这样的礼物,算是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成了他手中的麻烦。
至此,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捋清了,安曼当即差了人去楚国索证,又去叫大米守着大痦子的行踪,不能让他有所察觉再跑了。
大米和太子此时刚从外边回来,二人去追查了前日的“雨夜还生”事件,安曼本以为不过是个小插曲,回家途中倒霉遇到起了歹心的淫贼,打探之后才知真想哪有那么简单......
这有着一双凸眼泡的高个男人生了绿色的瞳仁,更为诡异的是,他昨夜所用的马匹被搜罗了出来,是晋王府上喂养的汗血赤兔马。
又联想到晋王在赵驰失踪之后又立了战功官职升至尚书令,就在几日前,一上位发号的第一条司令便是将暂由二毛带领的黑焰军派去了昆仑山防御韩兵,私心暴露无遗!仿佛有个更大的迷局早前方等着她。
太子在临走前又想到了个细节,他说那凸眼泡一看就是练家子,别说翠荷用石头棍子能降服住他了,怕是竹笼铁鞭都困不住的,之所以轻易的倒下,全因他本就身负重伤,后心处有个被刀剜去的窟窿。
安曼心脏绞着似的疼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了他,从而又想起了相关的一件小事,黑焰军被派去昆仑山北,临走之前二毛曾特意登门造访一回,还留下了一封赵驰的书信,那信件其实是个旧物,还是他蹭去驻守北疆时写下的,只是当初为何没有交到自己的手上,这其中缘由就说不清了。
翻出来细读了一遍,眼泪就笑了出来。
又下了雪,屋子里冷的厉害的,身上也湿腻腻的发黏,我在军帐里给你写信。二毛才刚送来了一坛酒,说是让我留到凯旋之日再喝,可是这酒的气味太香太诱人了,恐怕连明早都留不到了。我到了这一刻还在苦恼要不要这么做,是不是阻挠你完成那些虚无的任务,便能让你从此留下来。
雪下的可真大,让我想起来那天也是如此的暴雪,寒风把如意禁城的大门都吹坏了一扇,你骑在武英殿的墙沿上伸手向人求救,真可惜是他搂住了你,知道我那时有多不甘心吗,就像现在一样,我不甘心。
母亲早知我对你的心意,可她说你不属于这块凡间的土地,早已决定好了一切,迟早会离开这里,而最终送走你的人注定也是我。她劝我若是等到那时在去撕心裂肺的疼上一遭,倒不如一开始就小心翼翼的绕开你,我不甘心。
她想让我就此慢慢放弃你,可她忘了,她还教过我做事要有恒心,只要坚持就能成功的道理,也许我再坚持一下,结局就会改变,你总有一天会记起我,然后留下来也说不定。
明早又要启程了,怎么办?我总能想起那个梦,你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浑身裹满了白雪,太阳一出来我就着急,心脏恨不得从嗓子里跳出来,我不怕死,怎么偏偏在梦里吓出来一身身的冷汗?我甚至开始怨恨你,为什么你是雪做的?
还有,我真是讨厌死了赵蒙,你还记得吗,有天夜里你和他并肩走在树林里,我偷偷的跟在你们身后,他要亲你的时候我在远处朝他扔了个石子,还有他那副鬼画像,我框你把他从墙上摘了下去,可为什么一场大火烧了所有的东西,唯独那副画像被救了下来,真是气人,我趁没人的时候在画像的脸上画了个大王八,我这个人是不是挺没劲的。
事已至此,也许我根本不配拥有幸福,我的人生全是拒绝和嫌弃,我这个多余的人,最好的结局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被生下来,我才是真正见不得光的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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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阴霾天出现了一丝光亮,安曼细细品味着字里行间的内容,读到那从天而降砸中晋王脑瓜子的小石子就好似看见到了他调皮又拧巴的样子。
翻箱倒柜的将那副画像找了出来,摊开画轴,果真晋王的脸上被画上了一只王八......,就连落在肩头的那只鹦鹉赵驰也没能放过,在它小巧的喙上涂了个黑疙瘩......
安曼痴痴地笑了笑,心想这个表面看着严肃的呆子竟也会干出这样暗戳戳的事情。
晚上又喝了个大醉,她酒品本是极好的,就算喝到晕天昏地也只是默默不语然后酣然大睡,可这日却反常的冲出屋门在院中唱起了歌,那歌声也没个调子,呜哩哇啦的像是庙里念经的和尚,早春的夜风夹带着寒气,侵入肌肤又钻进了骨缝里,这一折腾不要紧,烧起来了。
翠荷服侍她睡下的时候还是好的,可后半夜浑身就烫的快冒了烟,想要叫人倒水才发现竟嗓子竟然干哑的发不声音,又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可身子软的像是泡糟了的挂面,一点力气使不上反还沉沉的从床上轱辘了下来......
冰冷的地面让她很是受用,身上舒爽了可脑子却沉重的像是装了铁块,模糊之中似乎有一双温暖的臂膀将她横抱去了床上,心中不免惊奇此刻的幻觉竟然如此逼真,都说相思成疾,除了那揽在腰肢上的手臂,怎么还闻到了熟悉的汗味儿?
她撑着眼睛想要确认幻像的真实性,可怎么也看不清楚,又不死心的伸出手去试探,只是举到半空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头脑加巨的昏沉让眼皮快要撑不住了,朦胧之中她喝到了水,再就是一双粗糙的手掌摩挲在她的脸颊上,颤抖又小心翼翼,像是带着心疼和不舍一般。
这感觉太过奇妙,就算是假象也是受用十足,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安曼似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离她而去,她拦不住拽不住的急出了一身汗,不死心,对着那背影虚弱的问道,“画上新添的王八是不是你干的?!”
是梦非梦,反正是随着一阵晕眩全都结束了。
次日清晨,才醒来就觉得一阵头骨欲裂的疼痛紧紧的勒着脑袋,像是被戴上了紧箍咒似的沉重不堪,压得眼睛都泛酸。
她平躺仰望着房梁,对于昨夜梦幻之中的情景还是心怀悸动,兀自咧开嘴傻笑几声后又立刻忧伤起来,每每这个时候她总会咒骂几句系统的缺德,然后系统继续隐身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回复,俨然已经成为一个隐形的聋子,可今天,比较反常,许久未见的系统又上线了,带着一声哀叹的开场白,让安曼误以为想要和她抱怨一番......
【第四关,过关。】
安曼翻翻眼,总觉得这话似乎说早了......,没等她问,系统又预防性的解释开了,这次通报是真的过关,并非那种红头文件的开挂过关,因为大痦子被逮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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