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刚提交辞职申请的裴淇傍晚遛弯回家，发现平时清清静静的别墅区突然大声外放音乐，她第一反应是谢比尔家里进贼了，藏在墙角，让天使悄悄黑进隔壁家用系统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结果偷出来一段长达三小时的派对录像，主人公陈婷副将和一群小弟小妹，抓着麦克风，不知道是唱还是吼着比鬼哭狼嚎强不了多少的摇滚乐。
这种跑调程度都已经属于二创了。
“主人，歌词识别显示，这是第三预备军团的军歌，根据星际法，个人随意改编、歪曲星际军歌属于侮辱星系罪。”天使说。
“天璇星司法长官也在里面，喏，角落里轮椅上那个老太太。你去告她们吧，明天陈副将就把你从戒圈上拆下来，挂菜市场扫垃圾去。”
裴淇翻开通信记录，果然看见陈婷发来的派对邀请函，她哼着小曲，回了一个“明天再聚”。
防护罩的隔音能力其实可以把这吵闹的音乐声完全拦截在外，可是裴淇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什么，设置拉条时只拉到95%，便叉掉控制页面，坐在秋千上看机器人浇花。
最近晚上这个时间，一般都有两件事。
一个是还没从护理舱里出来的谢比尔，准时准点发来一张躺在护理舱中的“棺材照”，夕阳光束打在脸上，过于温暖的色调冲淡了他头发上的白金色，反而让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得苍白，外加他深邃的混血五官，裴淇觉得如果是月光，他完全可以原地出演吸血鬼。
裴球刚开始对于这种行为非常莫名其妙，天使告诉她，因为只有傍晚的自然光，才能以最柔美轨迹显示在护理舱中，是拍户外温馨题材写真的常用手法。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开屏呢，于是每次接到新照片，都会尽职尽责的回复一句“你有病吧”。
算是一种很新的打卡方式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要听安德鲁先生讲故事。
老人家自从那天听她读一天故事后，不知道怎么激发了他讲故事的热情，每天都要提一大袋水果来给裴淇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他的故事枯燥无味，两三句话里就要有一句跟人类大义有关，忧国忧民的感慨，裴淇懒得听人说教，但喜欢吃他带来的水果，不知道老局长从哪个摊子上买的，每次都格外香甜。
今天带来的是六七样热带水果，除了角落里那两根香蕉，裴淇都很喜欢吃。
家用机器人在前院摆出桌椅，端上一壶刚沏好的热茶，把安德鲁带来的水果拿进屋清洗。
“陆十六出院了，带着今天刚到天璇星的145幸存者办了编制变迁手续，以后他们就是陈副将的手下了。”安德鲁靠在椅子上，欣赏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真美啊，145星覆灭后后，对抗灵异的就该是全体人类军团了……我们还能欣赏多久这样美丽的落日呢？”
裴淇觉得老局长上学的时候应该没选修过文科专业，形容落日的词语竟然如此匮乏。
“天璇星是全星系安保系数最高的行星，我们住在其中最核心的指挥军区，不会有危险的。”
谢比尔很聪明，整个星群铺满了内外反间谍滤网，连一只心怀不轨的蚂蚁都精准拦截，天璇星外甚至有备用能源，领航星外部能源储备炸没了也影响不到这里。
再加上这里中心医院顶尖的医疗团队，除非人类灭种，否则安德鲁想在六十多岁就英年早逝也不容易。
不知道这小老头一天天瞎担心什么呢。
“是啊，天璇星富饶发达，是全星系最闪耀的一颗行星。军民一心，上下一体，安居乐业，又恰逢星主仁慈，少将勇猛。唉，难怪领航星这样信任又忌惮少将。可谢比尔将军行事如此嚣张，纵然领航星希望他名声扫地，又能容他多久啊。”
安德鲁叹息一声，开始担心起谢比尔少将的前途。
裴淇左耳进右耳出，专心致志地剥了三个芒果，吃完后，她才简单思考一下安德鲁说的话，感觉和他聊当下还不如听他讲故事有意思。
不过，小老头今天怎么不讲故事了？
裴淇咽下嘴里的芒果，提醒他：“您昨天讲到298年，与我父亲选择了同一个实践作业，后来怎么样了？”
“噢。”说起旧事，安德鲁皱在一起的五官舒缓了不少，“那是去摇光星边境巡航，一共16天，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学分高，还能住在星际招待所。前11天都没什么事，白天开着机甲在太空轨道上乱逛，晚上交接后回招待所里纸醉金迷。年少轻狂啊，第12天就遇到了小股境外势力，我们的机甲被炸掉了备用能源箱才成功逃走，迫降在开阳星的一处荒地上。”
安德鲁吹了吹手中的热茶，浅尝了一口，兴许是觉得茶太烫了，没有继续喝下去。他轻轻放下茶杯，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裴淇把天使掰成一把刀，用它切了颗菠萝，叉了一块塞进嘴里，等着他继续说。
“荒地嘛，都是些没来得及收拾走的枯枝烂叶，机甲没有起飞的空间，我们只能自己清理场地。打扫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块石碑，刻着不能被人工智能识别的文字，石碑下面，埋着一个黑盒子，打开盒子，我看见一颗……空气球。”
菠萝刚好咽进喉咙，酸甜的口感回荡在裴淇口中，剩余的部分还叉在刀上，却再没有送入口中。
她直至听到现在，才稍微提起一点兴致。
但也只是一点兴致。
“空气球，那是灵异？”裴淇问。
“是啊，那是我们最早见到的灵异，不过，裴生看见的和我不一样，他说，那是一颗蛋，一颗极其光滑的蛋。”
安德鲁拿出光板机，找出一张照片，空空的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裴淇刚升起的一点兴致熄灭，又吃起了菠萝，她悄悄放开脑电波权限，问天使：“替我看一眼，原主有没有表现出过对那种水果过敏或者抵触。”
天使的扫过数据库，回答道：“没有，但是，她很喜欢吃香蕉。”
老东西，还是起疑了，难怪天天拿水果，搁这儿等着我呢。
她放下手中菠萝，剥开香蕉塞进嘴里，味觉上虽然抵触，面上依然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安德鲁一直拿余光观察着她，在看见她吃下去后，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你父亲是145环保局里唯一一个能看见灵异的人，昨天陈副将带我参观天璇星军事博物馆，说你有阴阳眼，我很高兴你能遗传下来他的能力，但是，当年裴生也是因为这项能力，被灵异追捕，以致丧命。”他越说越低落，直至最后，变成了又一声叹息。
“那我母亲呢，他们一同殉职，是因为灵异把他俩聚到一起杀的吗？”
裴淇不疾不徐，突然撂下一句重磅炸弹，惊得安德鲁浑身一颤，难以置信的看向她，裴淇冲他淡淡一笑，表示她不会耿耿于怀。
这是天使根据数据里原主和安德鲁共事时的微表情，综合分析出的结果。原主私下查过父母的死因，不过她平常就待人冷淡，知道真相后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有出现憎恶的微表情。
“我一直怕你恨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佩斯，让灵异们发现她出外勤的路线。所以后来我极力阻止你出外勤，就是怕它们再来报复你。我听说你向军委提交了辞呈，这很好，这很好。唉，每个入职145环保局的人，都会让他们在远征旗帜面前宣誓，为全人类奉献终身，唯有你，我希望全人类挡在你的前面。”
安德鲁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解开了心结，他走之前向裴淇深深鞠了一躬，裴淇没有阻拦，这是他跟原主间的恩怨，她也算救了安德鲁一命，受得起这一拜。
安德鲁走后，裴淇让机器人收拾起桌椅，又坐回秋千上。
“明天估计他不会再来了。”
地平线上，人造太阳领航星的余晖熄灭，隔壁派对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裴淇抬起头，看见头顶星辰中，有一颗明明灭灭，最终竟绿了起来。
“宿主，工作日志发来最新消息，首都星天枢遇袭，领航星高层亲眷们在此次敌袭中遭遇重创，总统先生的三位子女全部遇难。”
裴淇摇晃着秋千，紫藤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翻看一下工作邮件，意外的是，自己的辞职申请竟然被批准了。
只有145局幸存者才有面对灵异的经验，而如今幸存者只剩不到200人，领航星竟然还能放走一个。
正想着，忽然上栏跳出一条新消息：
职位调动：经领航星圆桌理事会协商决定，授予裴淇女士中将军衔，与原统帅谢比尔共领第三预备军团。
她念完消息，没忍住乐出了声。
“宿主，空降统帅只有虚名，还要连带责任，根据远征星系如今的情形，这实在算不上是好消息。”天使提醒她。
“多了不少权限，怎么不好？至于责任，不好意思，能力有限。”
裴淇举起光板机，拉近镜头，对着发光发绿的天枢星拍下一张特写。
昔日的权贵中心沦为原始森林，数万艘民用机甲仓皇逃离，裴淇按每艘民用机甲的三分之二上限算了一下，竟然比145局的生还率还要高。
显而易见，又有内鬼。
裴淇玩味地勾起嘴角，眼中充满了兴奋的神色，从前当仙尊的时候，她最喜欢看不顺眼的人们自相残杀。
“天使，你猜猜看，他们会选择逃向哪里？”
助理女士写完咯！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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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助理女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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