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牢

马车缓缓停在天牢门口,厚重的铁门锈迹斑斑,周御揽走下马车,迎面便撞上匆匆赶来的牢头。

牢头满脸堆笑,弓着腰,恭敬道:“御史大人今日休沐还亲临,实在辛苦。小的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就等大人审讯。”

周御揽微微颔首,未作多言,在牢头的引领下脚步未停地行至最里面几间牢房,停在几个人面前。

这几人皆蓬头垢面,头发如乱草纠结,面色灰败,囚服破旧且污渍斑斑,手脚被镣铐束缚。

他们浑浊的双眼在看到周御揽后焕发出一丝光芒,突然扑到铁栏边,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嘶喊道:“大人!我说的是真的啊大人!”

牢头见状,怒目圆睁,隔着铁栏用棍棒把他们打进去,道:“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大人!”

周御揽抬手示意无事,转身走进审讯室,他身后沉重的脚镣声由远及近。

先被扣押进来的是赵宽和李原。

两人面若枯槁,双目无神,愣愣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人。

一丝起伏都没有的声音传下来:“如实禀告且态度良好者可以考虑减轻刑罚。”

呆滞的两人瞬间有了反应,李原还没等周御揽开口询问就立马答道:“我说!我说!都怪那王崇自己干那混账事还要把我们拖下水,他和那莲州巡抚合伙干这事,我们只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捡漏!”

周御揽向一侧偏了偏头,身侧的狱卒立马恭敬地送上从两人家中搜来的账本,周御揽接过后随手翻了两页,道:“捡漏?”

他扫了两人一眼,“你们管几万两银子叫捡漏?”

两人顿时紧紧贴在一起,不住地颤抖。

“依大周律法,贪污一万两银子便达到死刑了。”

“不!大人!我们真的只是捡漏啊大人!你去查那王崇的账!他都看不上我们这一星半点啊大人!”

狱卒紧接着立马将王崇的账本送了上去。

才短短两年,王崇一个人就已经贪了一百万两银子,而大周去年一年的总税收才一千万两不到,令人心惊。

皇上的盐井喂饱了这些官商勾结的贪官奸商,给他们养得油光锃亮,在这个数额下,无论燕王有没有参与其中,他都少不了一顿罚了。

周御揽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实话,再怎么审也审不出什么,他手肘微屈,手掌向外摆出,示意狱卒将二人带下去。

下一个被带上来的是刘承悦,他披头散发,眼神涣散,嘴里胡言乱语,涎水顺着嘴角流下,脚步虚浮。

他被狱卒推搡着进来,押着他的肩膀让他跪下,周御揽抬手制止,让人给了他个凳子坐着,他歪歪斜斜地坐着看着周御揽痴痴地笑。

周御揽平静道:“你派何人要挟王崇绑架御史大夫,并教唆他当替罪羊?”

那疯疯癫癫的人闻言顿时暴起,朝周御揽扑了过来,吼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绑架他!我没有教唆王崇!”

狱卒迅速把他拉住,往他腿上踹了一脚,让他直直跪下去,这次周御揽没有阻拦,看着他:“你若什么都没做,王崇怎会咬死是你派人叫他这么做?你说没有威胁王崇,他又怎会替你顶罪?王崇声称自己因为偷盗公盐倒卖,被工人发现才塌了盐井杀人灭口,这句是真还是假?”

刘承悦眼神闪烁,恶狠狠道:“有真有假。”

周御揽闻言示意狱卒将他的压制放松些。

“我确实和王崇一起倒卖了莲州盐井的盐,你们有账本,这事是真,但王崇办事不利索被工人发现,塌了盐井也是真。”

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把自己摘出去。

周御揽缓缓陈述道:“崇德四十八年,因为地动莲州意外发现了高纯度盐井,此盐井隶属官衙,禁止私自开采,工部拨了一百万两银子去建造这个盐井,而此前修建盐井的银子最高都不到五十万两。

“那些不到五十万两的盐井经过地动都还好好存在,怎么这一百万两银子造的盐井就这样被毁了?要不要我把王崇也带上来,问问他是怎么做的?”

刘承悦脸色惨白却依旧不开口,周御揽看了眼狱卒,他们立马会意,把王崇带了上来。

经过这些天的苛待,他那圆润的体态被磨平了些许,整个人极其憔悴,像被抽了魂似的面对周御揽的盘问一动不动,周御揽身后的狱卒见状就要上去让他开口。

周御揽抬手制止:“如实相告还是用刑,你自己选。”

王崇眼球在眼眶中滚了一圈,歪着脖子,盯着身旁的刘承悦:“他们绑我,以我的家人要挟我,让我说是我偷盗公盐倒卖被发现才故意塌了盐井毁尸灭迹,杀人灭口,让我说是我绑架了御史大夫,只要我把罪名都揽在身上,他们就会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刘承悦瞪着他,张口就要说话,被狱卒堵住嘴,在一边“呜呜”地扭动身体。

周御揽不理会另一边的动静,面无表情:“刘承悦笃定他没有绑你,也没有教唆你这么干。”

王崇听了这句话一张脸涨的通红,他当即对着刘承悦痛骂:“你卸磨杀驴!我好歹为你干了这么久的脏活累活,你先是找人绑我威胁我,又把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刘承悦听了挣扎得更厉害,想骂回去但被堵住了嘴,两人互相用眼神剐着对方。

周御揽适时开口:“所以,盐井坍塌不是你干的?绑架御史大夫也不是你干的,是刘大人干的,你只是替他顶了罪?”

王崇拼命点头,嘴里还在骂着刘承悦,而刘承悦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要被活活气死,狱卒取出塞着他嘴的布团。

他嘴上得了自由当即就想骂回去,周御揽温声提醒道:“想清楚再说话,不然就别说了。”

他一噎,说:“我没绑御史大夫!是他害怕事情暴露自作主张干的,他不承认,还想嫁祸给我!”

那边被堵着嘴的王崇又开始“呜呜”骂起来。

周御揽似笑非笑:“也就是说,王崇说的给你顶罪是假的,他自己干了绑架这事并推到你头上?”

刘承悦点头如蒜:“没错!”

“一切都是王崇自导自演,那都是他自己干的却连累你?”

刘承悦眼中带泪,忙不迭道:“是!是这样!”

“可我怎么记得你在最初就承认了你与王崇合作倒卖公盐一事,怎么现在又说这一切都是王崇自己做的?”

刘承悦一僵,脸上血色尽褪,缓慢地抬头看周御揽。

周御揽缓缓起身,踱步到他身前:“你的话前后颠倒,混淆视听,你觉得笞杖配不配得上你?”

刘承悦只觉得有条蛇缠着他,朝他嘶嘶吐信子,叫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周御揽看着他温和一笑:“刘大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莲州盐井究竟怎么塌的?你笃定王崇杀人灭口,可这地动都没毁掉的工程就让他轻易毁了,王崇的本事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没等刘承悦说话,周御揽示意先让王崇开口,他抓着机会迅速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那盐井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塌了,他压着没报瞒了下来,也没和我们说,只跟我们说了御史大夫来巡查,让我们不要来莲州,我觉得有古怪,到莲州去了才发现盐井塌了。”

周御揽恍然:“我道为何莲州直觉有古怪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原来是被压下来了,可惜我尚未察觉,你们就动手了,未免也太心急了。”

他看向一边面色灰白的人:“为什么隐瞒盐井塌了不报,刘承悦,你比我清楚。”

刘承悦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他往后一倒,大睁着眼睛,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御揽步步紧逼:“因为这盐井不会好端端地突然塌了,除非它在修建时参了水分,刘承悦,你好大的胆子。”

周御揽这话一出口,刘承悦彻底瘫软在一边不发出一丝动静。

“你隐瞒了盐井坍塌一事,甚至没有告诉你的好搭档,故意不让他们知道后早作打算撇清关系,恐怕早就有想让他们顶罪的意图。”

刘承悦只是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书吏将这些对话一一记录下来,刘承悦此时不还口便是变相承认了周御揽说的话。

他们看着一言不发的周御揽试探着道:“大人,还审吗?”

周御揽微微颔首,放过刘承悦转头对王崇道:“你说有人威胁你说那些话,什么人威胁的你?”

“我不知道,我是被人打晕绑到一个一方,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他们把我的眼睛蒙上了,还要用藤鞭抽我,他们叫巡……叫刘承悦抚台大人,然后让我说这些话,还用我全家威胁我。”

“既然蒙着你的眼睛,你就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就凭他们叫刘承悦抚台大人,你就断定是刘承悦绑的你?”

“除了他就没人知道我的下落!”

周御揽一顿:“此话怎讲?”

“我的下落只有几个不知情的大商人和他知道,知道我下落还有理由这么做的除了他还有谁?!”

“你有他知道你行踪的证据吗?”

“有!我有!他和我的书信我都留下来了!就放在……”他话音一顿,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御揽,“这个得让大人们带我亲自去拿。”

周御揽看着他不做声,一旁的书吏恭敬道:“御史大人需要暂停审问去取证物吗?”

“明日让差几个衙役带着他去找,审问继续。”

“你确定有理由对你下手并且还知道你行踪的只有刘承悦,所以说是他绑的你,并且把罪名都推到你头上?”

王崇拼命点头:“我确定!我确定!”

周御揽再次将目光转向刘承悦,淡淡道:“你隐瞒莲州盐井坍塌一事是害怕暴露贪墨工部拨款一事,没告诉王崇已有嫁祸的嫌疑,你有威胁王崇的理由,还有王崇的行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承悦以头抢地,哭着道:“是!我是知道他的行踪!可我真的没有绑他啊!我也没教唆他说那些话啊,我真的没有啊!”

他哭着挪动双膝向周御揽爬过来,声泪俱下,被狱卒拦了下来,霎时嚎啕大哭起来。

周御揽不再停留,转身道:“犯人状况不稳,改日再审,明日让几个衙役带王崇去拿书信,把人带下去,今天的审问到此为止。”

一位狱卒忙起身弓腰为他开锁,带着他出了天牢,完了还献媚似的笑道:“大人慢走。”

这位正是方才给周御揽递账本,押犯人的狱卒。

周御揽动作一顿,侧目瞧了他一眼。

他生得一张滚圆的脸,两颊似发面馒头般鼓着,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嘴角挂着讨好的笑。

周御揽收回视线,随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睛一亮,连忙道:“回大人,小的名叫张晁,字子真。”

“当差几年了?”

“回大人,当差五年了。”

周御揽颔首,没再说什么,上车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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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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