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觉得谢倾珩最近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自那日谢倾珩从林中归来,他身上就隐隐透着古怪。
许睿说不出哪里古怪,但他就是觉得谢倾珩奇奇怪怪的。
包括但不局限于去骚扰御史大夫,然后被人家无视,或者干脆被怼了回来,接着继续厚着脸皮纠缠人家。
许睿有一次拦住了他,“欸,人家不想理你,你上赶着讨人嫌干嘛?”
谢倾珩顿了顿,看着许睿,似笑非笑:“是啊,明知人家不想理你还上赶着讨人嫌干嘛?”
许睿反应过来后,怒艹一声,逮着谢倾珩把平生所学骂在他身上,情绪激动、语调起伏、慷慨激昂,最后被宋柯和魏琢打圆场给架了回去。
暑气渐重,草甸如茵,繁花灼灼,微风拂过,花浪轻翻。
春猎接近尾声了。
自那日周御揽暗箱操作后,他们就都没再管排名了,两人一落千丈,让兢兢业业的许将军拔得头筹。
时维五月下旬,春猎营地未散,炎阳高悬于穹,营中的砂石熠熠生光,帐上的帆布滚烫欲焦,目之所及,暑气蒸腾,猎旗亦被晒得恹恹低垂。
许将军面色铁青地看着谢倾珩懒懒散散地待在凉亭乘凉,走了过去。
凉亭由竹木搭建,顶覆苇席,阴凉惬意,亭内摆着一张榆木方桌,纹理清晰,四条长凳围于桌旁,凳面光滑。桌上几只酒瓶晶莹剔透,旁边放着几个瓷碗。
谢倾珩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瘫着:“梅子酒,喝吗?”
许睿拿起酒瓶:“你能不能动动身?别整日跟个大爷一样,把真正想参与春猎的人整得畏畏缩缩的,都快哭出来了。”
谢倾珩散漫道:“他们干他们的,我排名掉了,他们怕什么?”
许睿冷笑一声,他近来被谢倾珩折磨的不轻,胆子已经今非昔比了。
“真有脸说哈,御史大夫胜过你后,你三番五次去找人家的麻烦,外面的人都看在眼里,品阶不高的官不敢超过你,你难道没发现排在你前面的都是皇室宗亲?”
谢倾珩动了动,终于掀了掀眼皮,勉强睁开一只眼,“哦。”
一直在等他下文的许睿看着他:“没了?!”
谢倾珩闭上眼装聋。
“……”许睿深吸了口气。
“谢倾珩!”许睿疯狗似的朝他怒吼。
谢倾珩“啧”了声,“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
他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施施然开了金口:“他们既然看中了榜首的奖赏,就该做好自己想要做的,连超过我名字的胆子都没有,还想要奖赏。”
他悠悠然喝了口酒,“我看他们还是回去睡一觉更好。”
“你说的倒是轻巧,要是你真一点身份都没有,还敢争头筹吗?”
谢倾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喝酒不说话。
许睿看了谢倾珩半晌,默默地闭上了嘴,刚刚是他心直口快了,许睿心里知道,这小子是真敢。
谢倾珩虽贵为靖西王,可他目无王权,看谁都是一个样,在他那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时候许睿甚至怀疑其实人畜在他眼里也没有分别。
他为人姿态散漫,像是谁都没放在眼里,加上他身上煞气重,种种导致京中众人都很怕他。
许睿是个性格直率的,刚开始接触谢倾珩也以为这小子目中无人,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就是纯懒,懒得摆态度,懒得打交道,其实人挺纯粹的。
许睿不喜欢应付京里那些老狐狸,常年待在边境,能不回京就不回京,直到认识了谢倾珩才开始往京中赶,原因无他,谢倾珩气质太欠了,他好像天生就有得罪人的本事,往那一站,浑身散发讨打的气息。
许睿怕他这么多年唯一欣赏的兄弟一个没留神就被人打死了,虽然事实是别人看不惯谢倾珩也奈何不了他,但许睿就是不放心。
不放心的许将军隔三差五就回京看看谢倾珩还活着吗,直到谢倾珩回了边塞,他才减少了回京的频率,却也不敢断开联系。
一根筋的许将军这么多年下来为兄弟两肋插刀,都磨出了心眼子,反观一旁有心眼但是懒散的兄弟,他简直操碎了心。
许睿有时都觉得谢倾珩的心眼子都用在折腾他上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就他想打谢倾珩?
想到这,许睿微妙地一顿,好像有个人也想打谢倾珩,并且已经揍了他一顿了……
许睿回过神来,表情复杂地看向一旁懒散的谢倾珩,心里忧愁,叹着气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咳咳咳……这什么东西?!”
许睿一口气还没叹完,喉咙先烧起来了。
谢倾珩瞥了他一眼,“梅子酒。”
“梅子酒哪有这么烈?这么大热的天,你都躲这乘凉了还喝这么烈的酒,你脑子……”
谢倾珩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许睿瞬间改口,“……想法还挺独特。”
气氛一时凝滞。
许睿不信邪般再次尝试,一口酒下肚,他皱起眉,确实是梅子酒。
“你什么时候会喝这么烈的酒了?”许睿问道。
谢倾珩晃了晃酒瓶,抿了口酒,“突然想试试。”
许睿觉得莫名其妙:“试什么?”
试试烈酒喝起来是什么滋味,谢倾珩没说出来,他垂下眼眸没有回答许睿。半晌,他突然问道:“许睿,什么人喜欢喝烈酒?”
许睿被他岔开,思索片刻,语气有些不确定:“军营中那些粗犷的汉子?”
谢倾珩:“……”
他想了想印象中那张冠玉般的脸,修长劲瘦的身形,神色先是一滞,继而尽数化作对许睿的无语。
他抓着酒瓶闭上眼靠了回去,不吭声了。
许睿虽然心中还有千言万语,但偏偏事务繁多,不能久留,没待多久就走了。
丝丝缕缕的风吹了进来,撩动谢倾珩的发丝,传来阵阵凉意,却丝毫缓解不了他心中的躁热。
他烦躁地坐起身,看了眼手中的酒瓶,微妙地一顿,他突然觉得许睿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谁大热天的躲在凉亭里喝烈酒?这不是越喝越热?
他面无表情地吹了会儿风,起身收拾一番后出了凉亭。刚走出凉亭,面前就闪过一抹青色,他顿了顿,一改方向,上前几步挡在了那人的面前。
“……”周御揽沉默着缓慢抬头。
谢倾珩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御史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去准备拔营的事宜,六月中旬是端午,六月上旬启程回京。”
谢倾珩点点头,纹丝不动。
周御揽看着谢倾珩:“王爷有事?”
周御揽的意思很明确了,他要去办事,请谢倾珩自觉走开。
谢倾珩佯装听不懂,“我若有事,你就会过来帮我?”
周御揽神色寡淡:“不会。”
谢倾珩看着周御揽,笑了声,荡开身形放人走了。
六月天候无常,前段时日还赤日高悬,转瞬之间,凉风忽至,暑意顿消,清爽之意弥漫苍狩猎场。
拔营前夕,月色初上,篝火熊熊,玄武帝设宴犒劳所有官员,营地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你怎么在这?”许睿抓住在营地边缘绕圈的谢倾珩问道。
谢倾珩自那日遇刺心中就万分警惕,此刻他特意远离了酒席,巡查营地。
“那边人多,吵。”谢倾珩言简意赅地说。
许睿以为他又犯懒,在躲那些狐狸似的官员,就没再说什么。
谢倾珩看向跟在他旁边的许睿:“你不是拔得头筹吗?待会儿皇上还要赏你,怎么出来了?”
“唉,我估计还要会儿,那些人喝酒喝得正欢呢,挺无聊的,我没在那边看见你,就出来了。”
“都在喝酒?”谢倾珩皱眉。
许睿知道谢倾珩在想什么,解释道:“这不是皇上年岁已高?你才刚回来,还不太清楚。皇上这几年上朝的次数都少了,更别提这种大规模筵席,这是这几年第一次,那些官员疯了点也正常,这种时候都在搞什么喝酒对诗博皇上关注。”
谢倾珩不语,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都喝酒了,防卫呢?巡查呢?”
“你放心,留了一部分人,没全喝。”许睿拍了拍谢倾珩的肩。
话音未落,两人前方就有一队守卫走来,为首的人见了他俩,翻身下马,行礼道:“王爷,侯爷。”
“宋柯?”谢倾珩蹙眉:“今日是你负责巡防?”
宋柯疑惑道:“不是王爷吩咐我说拔营时防守容易疏忽,让我带人多看着点吗?”
谢倾珩心中一紧,脸色沉了下来,立刻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方才有人给我送了封信,说王爷有急事,让人把信交给我。”宋柯说着从衣襟中探出信,递给谢倾珩。
信中写着:宋柯,明日拔营,今晚皇上大摆筵席,巡查容易疏忽,你带人注意一下周围。
谢倾珩看完心里凉了半截,这信的语气和风格和他如出一辙,甚至字迹都一样,连他都一时分辨不出,末尾竟还有他的私印。
他在营中绕了半天,在碰到宋柯之前一支巡查队伍都没碰到,这说明今晚的巡查可能就只有宋柯这队人,而这些人都是谢倾珩的人……
谢倾珩猛的转身:“快回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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