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热意的风拂过营地,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柴枝,“噼啪”作响,温暖明亮的橘红高涨,越来越大,越来越旺,火焰疯狂扭动,越燃越高。
“干杯——”
“来来,喝酒——”
“喝——”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将一张张脸照得通红,越来越红,红得近乎渗人,篝火下,面容扭曲变形,身形不稳,脚步踉跄。
“诶,你喝——你怎么不喝——”
“呕——”
“哐当——”
杯碗脱手,砸在了地上。
扭曲的面容倒下,扬起一片尘土。
“你——嗝——怎么就倒了——接着来喝——”
“扑通”一声又有人倒下了,有人看着他们的丑态,笑骂着要拉起他们继续喝,手上却是一片黏腻温热的触感。
“艹!你别是吐了吧!”这人把手收回,背后的篝火晃了晃,衬得手上一滩红色的液体更为妖艳,神志不清的人慢半拍回过神,惊恐地瞪大眼。
“血——有……”话音未落,一把利刃穿胸而过,随后是一阵沙袋坠地的闷响。
一个又一个。
“快!快来人!”
“有刺客!”
“快护驾!”
“保护皇上!”
谢倾珩几人回到营中时,满地横七竖八倒着几个尸体,火舌舔舐着营帐,烈火在夜风中肆虐,几个黑影在烈火中上下翻飞。
这场火烧了整整一夜,天亮方才停息。
翌日,皇帝端坐于临时搭建的营帐之中,面色阴沉。
刺客被捆绑押解至帐中。
皇帝微微眯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他们,冷冷开口:“你们受何人指使?”
刺客一声不吭。
两侧的侍卫上前强制他们说话,刺客立刻挣扎,脸上的面皮竟在挣扎中微微翘起,侍卫见状,动作一顿,随后扯下了一张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人脸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且略带鹰钩,颧骨高耸,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在塞外风沙中磨砺的粗糙质感,一头卷曲的毛发凌乱地披在肩头,浓眉下的双眼凶狠。
匈奴人!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匈奴人?好啊,朕的身边竟然藏着匈奴!守卫是死了吗?!”
“昨晚巡防是谁在做?!”皇帝怒拍桌案,帐内一片寂静。
“回禀陛下,是臣。”
皇帝眯起眼睛,“你是靖西王的人?”
宋柯看着一脸阴沉的谢倾珩,咬了咬牙,“是……”
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阴鸷,“只有你?”
宋柯顿了顿,攥紧手,道:“还有一队人。”
皇帝沉声道:“带上来。”
昨夜巡防的几人被押解到帐中,跪下。
皇帝冷冷地扫过他们,“你们也是靖西王的人?”
“……回皇上,是。”
“放肆!”
满帐的人瞬间跪地。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地方!就派这几个人守着,你们想干什么?!”
帐中针落可闻。
半晌,一个守卫面色如土,颤着手,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皇、皇下,昨日有人吩咐奴才们不用在那片区域巡查,说派了人去巡查,不会出什么岔子,让奴才们去喝酒,奴才们一时糊涂,就、就听了吩咐……”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始终低着头,发着抖。
“谁!是谁交代你们的?!”
守卫抬头往谢倾珩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又畏畏缩缩地低下头:“是、是靖西王……”
满帐一滞,众人目光纷纷向谢倾珩看去。
几个匈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顿时面目狰狞,嘶吼着,用蹩脚的中原话道:“谢倾珩!你背叛我们!说好我们投降,你用军功接近狗皇帝,放我们进来里应外合!你无耻!”
“……”谢倾珩闻言扯了扯嘴角。
皇帝冷声道:“什么叫里应外合?”
匈奴听懂了这句话,“我们输了,然后他回去……奖赏,然后放我们进来杀……皇帝的命,里应外合。”
匈奴勉强凑成的字句中蕴含的信息让众臣呼吸一滞,皇帝豁然起身,吼道:“反了!”
他双手握拳,脸瞬间涨得通红,太阳穴青筋暴起,怒视着谢倾珩,“你!”随即眼前一黑,身形一晃直直向后倒去。
“皇上!”
“快来人啊,皇上晕过去了!”
“快扶皇上去休息!”
一个又一个人从谢倾珩身边撞过去,谢倾珩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碧绿,对方垂下眼睫偏开头。
眼前是一片兵荒马乱,一群侍卫涌了进来,拿住他,谢倾珩任由他们动作,死死盯着那个人。
半晌,皇帝因身体抱恙被禁军拥护着立刻起驾回京。
靖西王和匈奴等人被一块押解回京。
周御揽与三法司对接后,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谢倾珩,一言不发,离开了。
他拐了几个弯,对着等候已久的人淡淡道:“走吧。”
“丁三配二四!我赢了!我赢了!”
“掏钱,快掏钱!”
“啧,这人什么手气?”
“客官~来喝茶吗?”
“欸,客官,做生意吗?”
……
周御揽披着斗篷,穿过一片鱼龙混杂,拾级而上,推开一扇紧闭的门,门轴转动,发出轻微声响。
屋内茶香袅袅,一缕缕轻盈缥缈的水汽自精巧的茶盏中升腾而起。
周御揽走进去,门立刻被关上,将一切喧嚣隔绝在门外。
一个华服锦袍的人轻扇水汽,正悠然品茶,神态闲适。
周御揽摘下兜帽,倾身拱手道:“王爷。”
“嗯,”燕王抬眼扫了周御揽一眼,道:“坐。”
周御揽闻言对立于茶几对面。
“事情办的不错。”
“王爷谬赞了。”
“倒不是本王有意夸赞你,”燕王眯起眼睛看着周御揽,“你本事确实不小啊。”
周御揽垂眸不做声。
“眼下谢倾珩涉嫌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父皇被他气得身体抱恙,他那张免死金牌此刻与一张废纸无异了。”
“王爷手段高明。”
燕王看着眼前如这具提线木偶的人,片刻后移开视线,道:“这事你功不可没,本王特意唤你过来正是为了多赏给你一些解药,现在就服下吧。”
一个黑色的瓷瓶被推至周御揽面前。
周御揽面不改色:“臣谢过王爷。”随即拔开瓶塞一饮而尽。
燕王见状站起身,长叹一口气,“虽然谢倾珩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但本王心里始终不踏实,父皇器重你,此案特殊,多半是交由你去处理,你接下来必须把谢倾珩拉下马,此次若他没死,必然会成为一个大麻烦,听明白了?”
“此案涉及甚广,王爷可否告诉臣一些信息。”
“行啊,”燕王心情颇好,“你觉得有什么阻碍?”
“那位信使可否严审?”
“可以。”燕王毫不犹豫道:“他短期不会改口,但时间长了容易有变数,你这段时间务必严审他,怎样都行,用最快的速度在他活着时把谢倾珩传信这件事给定下来。”
“那些匈奴是否可用?”
燕王想了想道:“可以,那些匈奴是本王放在九州养着的,谢倾珩收复了九州,他们没了去处,自愿用自己的命换自己妻儿的命,”燕王嗤笑一声,“倒是有血性。”
周御揽不再过问了,如一具提线木偶。
燕王看了他半晌,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周御揽起身戴上兜帽离开了。
门外的人跟着他至他府前。
他稳步行至屋内,关上门,转身掐着脖子吐出一口黑水。
在原地缓了片刻后,他坐在太师椅上捏着眉心。
一个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向他行礼。
周御揽抬眸,嗓音有点哑:“久安,我的药在哪?”
陆旻闻言蹙了蹙眉:“师父,师伯说了您不能……”
周御揽打断道:“他说的是尽量,不是不能。”
陆旻一动不动,周御揽缓缓看向他,他也在看周御揽,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良久,周御揽叹了口气:“陆旻,听话。”
陆旻依旧一动不动。
周御揽无奈,他用商量的语气道:“你把药给我,然后写封信给姜明煜,让他带着叶凡尘过来一趟,这样行吗?”
陆旻面带犹豫,最后还是将一个白色的瓷瓶交给周御揽。他看着周御揽毫不犹豫把瓷瓶中的药服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师父要去做什么?”
周御揽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看着陆旻,这还是陆旻第一次过问他的事。
陆旻自觉失言,但话已出口,他只能梗着脖子等周御揽的回答。
周御揽看着他道:“你过来些。”
陆旻不明所以,上前走到周御揽面前。
周御揽轻笑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陆旻木着脸幽幽道:“师父,我不是小孩。”
周御揽依旧在笑,“好,不是小孩了,但这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说了。”
兜了个圈子,这就是不想提的意思了。
周御揽不愿告知,陆旻便低着头没再说什么。
突然,周御揽皱了皱眉,干咳一声,道:“久安,给我拿几瓶酒来。”
陆旻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周御揽,“师父,这个真的不能再给了。”
周御揽扶额道:“药酒,叶凡尘给我配的那些。”
陆旻顿了顿,起身去拿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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