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误会

靖西王春猎巡防安排不利,被革去禁军统领一职,刑部尚书陆绍胆大包天直言皇上通敌,触怒龙颜,被处以极刑。

满朝震荡,通政司一连数日灯火通明。

此外,御史监察到天牢狱卒大多依靠背景进入中央,并将故吏打压至地方。

牢头收贿,为虎作伥知情不报,着即处斩,整个天牢都受到波及,从上至下几乎被换了一遍血。

朝廷一朝一夕之间翻天覆地。

皇帝对此视而不见,大大小小的事都经由周御揽之手,周御揽每日卯时出子时归,各个机关来回转。

银杏叶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飞舞,周御揽离开的步伐渐渐缓了下来,他抬眸远望,漫天金黄打着旋儿落在宫城的红墙黄瓦旁,露珠簌簌滚落,沾湿了石板。

一切尘埃落地了。

周御揽驾车回府,在朱雀街某个胡同碰见了一个接近两个月未见的身影。

这人高高束着发,一袭玄色衣裳,立领斜襟处排列着一排温润玉扣,腰束一条嵌翠带,足蹬一双鹿皮靴,袖口用护腕扎得严严实实,打扮得干脆利落,好似下一刻便可带兵出征,此刻正侧对着周御揽。

感到有人来了,他懒懒散散地转过身,看见来人后挑眉惊讶道:“御史大人和我当真有缘,竟在这种小地方都能碰见。”

周御揽早在看见那人发丝中若隐若现的墨蓝就欲转身离开了,却未来得及。

他顿了顿,拱手道:“见过王爷。”

谢倾珩缓步走来,笑着问道:“御史大人看着像要经过此地,怎么这下不过来了?”

周御揽淡淡一笑,不作回复。

突然,一堆五花八门的毛团叫唤着从谢倾珩身后探出头跑了过来,扒拉周御揽的衣摆。

周御揽轻轻俯下身,将手上的食盒打开,里面焯熟的鸡鸭鱼肉混着汤把满地的猫吸引了过去。

他得了空才抬眸看向谢倾珩,“王爷在此处做什么?”

谢倾珩漫不经心地走到周御揽身边:“我又不像御史大人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整日到处闲逛,偶然发现此处有一窝野猫,反正闲来无事,就过来喂点东西。”

谢倾珩自此案结束便无事可做了,边境回不去,禁军也用不着他管了,他确实如他所说的悠闲。

周御揽看了看吃得狼吞虎咽的猫,再看向谢倾珩,道:“王爷喂了吗?”

谢倾珩眨眨眼,“我这不是准备来喂?叫你抢先了。”

周御揽淡淡扫了眼他空着的双手,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

谢倾珩似是完全感受不到自己不受人待见,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都不给他目光的人和猫,啧了声:“还是做猫好啊,不但能得御史大人亲自去看望还能被投喂。”

他侧过身,用余光注视着周御揽,意有所指般拖长语调:“不像我,请帖递出去一个月了,连大人的面都没见上。”

谢倾珩看着身形有一瞬僵硬的周御揽勾了勾唇,长叹一声接着道:“堂堂靖西王还不如猫呢。”

谢倾珩见周御揽依旧没有要理会他的打算,眯了眯眼刚准备接着再说些什么,周御揽终于把目光给了他,谢倾珩见人看了过来,止住了话音,笑吟吟地看回去。

“什么请帖?”周御揽不解道。

谢倾珩嘴角笑意渐失。

那日将东西送至御史府的人是宋柯,他看着周御揽接过东西才回来向谢倾珩复命,谢倾珩看着一脸茫然仿佛真的不知道的周御揽,磨了磨后槽牙,突然扬唇笑了起来,“无妨,兴许是给大人请帖的人太多,大人漏了一个。”

周御揽客气道:“王爷海量,我以后会注意……”

周御揽话音未落,谢倾珩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他:“还等什么以后,就现在,我本人亲自请你,你来还是不来?”

“改日必定登门拜访,眼下我还有要事,不得已失陪了。”周御揽温和一笑,收起地上已经空了的食盒,刚转过身便被人扣住手腕,周御揽刚被碰到便迅速反扭,动作极快,再不松手手腕必定得折了,谢倾珩没料到周御揽会发狠,立马撒开手。

他没有错过周御揽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顿了顿退开一步:“最后一次了。”

周御揽闻言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此时是与平日待人接客的温和完全相反的冷淡,碧色的眼眸像结了冰的深潭,整个人都冒着寒气,让人不敢多看,望而生畏。

周御揽抬眸时眼中的厌恶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那一瞬仿佛是谢倾珩的错觉,他理了理袖子,将那只被抓住的手腕隐在身后,淡淡道:“明日我去王爷府上拜访。”

谢倾珩识趣的没再纠缠,放人离开了。

周御揽既亲口答应了谢倾珩便不会毁约,翌日下了早朝,他便动身前往了。

连着下了几天雨的京中放了晴,日光穿过淡薄云层,洒落在庭院。

白露未晞,一人束发佩剑,立于庭中。他拔剑出鞘,寒光闪烁,秋风拂过,吹落几枚泛黄的树叶,在剑影间旋舞。

倏地,他眼神一凛,佩剑向院墙挥去,落叶被剑气打向一处,一个人影自那处翻墙轻轻跃下,抬眸泰然自若地甩开扇子拍向落叶,两方相抵,落叶顿时化为齑粉。

谢倾珩收了佩剑,挑眉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

他心知两人被多双眼睛盯着,但周御揽这出现方式还是让他有一瞬意外,周御揽翻墙的动作干脆利落,谢倾珩那一剑虽没使出全力但也没收着太多,是一般人勉强抗得住的程度,但周御揽只是游刃有余地随手一拍,并未将此看在眼中。

比起谢倾珩不掩饰的煞气,周御揽这种温和外表下暗藏的杀机才让人猝不及防,他化开剑气后从容地走了过来。

谢倾珩回过神来,弯出一抹笑,正欲开口便被周御揽不带温度地扫了一眼,意思很明确,废话少说。

谢倾珩顿了顿,未说出口的话拐了个弯,“这边请。”

谢倾珩领着人走了一段路,脑中突然回响起了许睿的声音。

许睿能留到春猎已经是极限了,春猎结束后他就是再放心不下谢倾珩也必须走了,他甚至不能送谢倾珩回京,急得他在谢倾珩眼前背着手来回走了几百回,生生把谢倾珩看得头晕。

许睿临走前说了什么其实谢倾珩过了这么久已经记不太清了,许睿经常在他面前絮絮叨叨,他早就练就对许睿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神功了,虽然他听得不走心,但说的人走了心,那么多句话总有一两句被他听进去了。

“你别老这么一副欠揍的样子,跟人讲话别尽说些让人火大的话。”

许睿说着见谢倾珩别过脸,还以为他的功力见长,竟将谢倾珩说动了,他顿时信心大涨地绕到谢倾珩眼前,还没开口就看到了他一晃而过的哈欠,他霎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岔在胸口,他眼睛冒火,咆哮道:“谢倾珩!你再这样下去,哪天真想和人好好说话,人家也不会理你了!”

可能是许睿实在是被谢倾珩气的厉害,最后这句吼得尤为大声,竟真被谢倾珩听进去了。

此刻谢倾珩听着身后人的轻浅的脚步声,叹了口气,心道许睿真是个乌鸦嘴,下次还是别让他说话了。

周御揽跟着谢倾珩到了他上回来的地方,看了眼满桌的辣椒和两坛哪怕封着盖子也隐隐透出酒味的酒。

“……”

“你上回说酒不够烈,这次的酒应该够了。”

周御揽随口敷衍两句,落了座。

这次他却从满桌红艳艳的辣菜中挑出两盘清汤寡水的菜动筷,酒更是一口没动,谢倾珩记着许睿那句“要和人好好说话”,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但他还是谨慎地斟酌后再开口。

周御揽扫了谢倾珩一眼,淡淡道:“都一样。”

两厢沉默良久,周御揽不看他:“你问你的,回不回答在我。”

谢倾珩稍加思索:“连弘化是不是你杀的?”

周御揽不带犹豫道:“是。”

谢倾珩看着他:“为什么杀他?”

周御揽没有回答了。

谢倾珩面色复杂地看着周御揽,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周御揽,他从来不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不知道他那么多面中哪面是真,也不知道他的话可不可信。

周御揽身上好像有很多东西将他挡得严严实实,让谢倾珩摸不清,看不透。

他对周御揽的认知似乎只停留在名字,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不算短,但这是他第一次最直白地感受到这点。

太多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谢倾珩干脆给自己倒了杯酒。

“为什么?”

周御揽垂眸不语。

谢倾珩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其实不常喝酒,尤其是烈酒,这一杯酒辣得他喉咙灼痛,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盯着周御揽,轻轻地笑了声:“这个也不能告诉我啊。”

谢倾珩的眼眸极黑,漆黑的瞳仁像化不开的浓墨,凝视一个人时,那目光似能攫住人的灵魂。偏那眼底又闪着细碎的光,似星辰坠入深潭。

他生得极好,轮廓分明,当他敛去所有情绪,只是这样沉静地注视着一个人时,那目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纵容。

周御揽移开目光:“这个不重要,”他顿了顿接着说:“你搅乱了朝堂的平衡,带来的变数太大,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不少,幕后之人是谁,你心里应该有数。”

“被我威胁得狗急跳墙的无非就那两人,”谢倾珩嗤笑一声。

周御揽看着他没做声。

谢倾珩顿了顿。

这事仓促,审查的时间也逼得紧,想让他死的动作太明显了,不可能没人发现,谢倾珩眼神冷了下来,“还有皇上。”

如今皇上年迈,朝局经不起动荡,即便心知肚明,也绝不会让三法司深究此案。至于他,功高震主本就是大忌,这案子还未开审,结局便早已注定。

周御揽看着沉默不语的谢倾珩,抿了口酒,“下一个……”

“那你呢?”谢倾珩突然道。

周御揽顿住了,“什么?”

“连弘化虽死,但皇上若要定我的罪,你忤逆皇上助我脱身,那你呢?”

周御揽低垂着眼帘,轻声道:“我没事。”

谢倾珩眉头微蹙,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挑眉轻笑:“你不欠我的,却处处相护,问也不肯说……”

他忽然倾身,单手撑在周御揽身侧,嗓音低了几分,在周御揽耳边低语:“御史大人这般作态,是想让我……误会什么?”

周御揽微微偏头与他拉开些距离,神色依旧平静。

谢倾珩却不依不饶地俯身凑近,非要与他四目相对,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你是不是喜欢我?”

为什么会这么凉啊啊啊啊啊啊[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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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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