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世子

他身着一袭大红色长袍,领口与襟边以墨黑镶饰,外披玄色披风,毛绒领边似霜雪堆砌。

腰间束着的黑色宽带上金饰点缀,周身散发着冷冽而高贵的气质。

苏御揽看得一愣,他愣神时那位他们口中的“世子殿下”也向他这边看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半晌,谢倾珩率先移开目光问道:“这是做什么?”

几人立马讨好地解释道:“此人身世卑微却狐媚惑主,蛊惑太子殿下,我们特此来教训敲打他一番,让他为我们的小聚助助兴。”

谢倾珩蹙眉,他猜到了苏御揽的身份,想开口却也碍着自己的身份不便为那人说话,因而一言不发径直越过身边这群人落了座。

边上有这么些人在,这酒喝的是一点滋味都没有。

韩旬恶狠狠地瞪着苏御揽示意他快点动作,苏御揽叹了口气,他实在是被冻的不行,动作僵硬地动了起来。

谢倾珩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苏御揽的动作,这支舞他越看越觉得眼熟,他目光放在苏御揽身上,心里却在细细回想这支舞的由来。

执杯的手忽地一顿,他反应过来了。这支舞他在和父亲靖西王镇守边关时在当地的酒馆中见过,这是西域的亡国舞!

那旋身扬袖的姿势,令他蓦地想起边关酒肆里,胡姬足尖踏着血与火跳的最后一场舞。

苏御揽的指尖掠过枝头,带起一串簌簌落花。素白广袖翻飞间,腕间银铃轻响,竟与记忆中西域宫廷的碎玉声重叠。发丝扬起时,耳畔鲜红流苏如一道未愈的伤口。

席间已有人醉得伏案,却仍撑着迷蒙的眼去够那片飞扬的衣角。

谢倾珩却越看越清醒。

当年西域城破时,敌军铁蹄踏碎宫门,里头歌舞升平,这支舞后来便被唤做“亡国舞”。

“好!”有人拍案喝彩,油腻的手掌险些碰到谢倾珩,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垂眸掩去眼底寒意,看着眼前这堆世家子弟猥琐的面貌,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呵,可真应景。”

谢倾珩不再看苏御揽,摆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倾珩的脸色,生怕一不小心便触了他的逆鳞,此刻见他对舞蹈不感兴趣,连忙将苏御揽带下去放他离开。

而谢倾珩也在此时起身借着放水的理由告辞,让他们接着喝。

这些人一时喝的有点高,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继续痛快地喝酒。

苏御揽的双脚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感觉喉管连着肺都被冻住了,呼吸都像是夹杂着冰渣。

这些人为了刁难他不被太子知道,刻意在宫中挑了一个偏远的园子,这会儿竟还下起了小雪。

苏御揽赤着脚扶着墙,紧闭双眼咬着牙一步一顿地往回走。

他走了会儿感觉风小了点,也没有雪掉在他身上,缓缓睁开眼便看见身侧刺目的红衣。

是谢倾珩。

谢倾珩此刻才惊觉自己的莽撞,放水不过是借口,追出来才是真意。他懊恼地抿了抿唇,却仍端着架子抬了抬下巴:“那支舞,谁教你的?”

苏御揽连眼皮都没抬。在他眼里,这些京城权贵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闲得发慌,这个人可能也是来折腾自己的,故不打算回答,没做声,连个眼神都欠奉。

谢倾珩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无视,他轻啧一声,“我在问你话。”

谢倾珩从小跟着靖西王在边境长大,也沾染了一身杀伐之气,苏御揽没见过,一时之间还真被唬住了似的。

他气若游丝:“母亲教的。”

“你母亲真是舞妓?”谢倾珩话刚出口便暗叫不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意是想说苏御揽通身气度,全然不似风尘所出,谁知脱口而出的话有歧义。

苏御揽连眼皮都懒得掀,目光专注地落在青砖缝隙里一株野草上,仿佛那草都比眼前的世子殿下值得端详。

此人不乐意的样子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低头垂眼视周围万物为空气,雷打不动地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谢倾珩的错觉,他竟从苏御揽那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嫌弃和……无语。

虽说他不怎么在意身份尊卑,但他以他的身份,头一次惨遭嫌弃,他本不信苏御揽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下还真有点不确定。

“你知道我是谁吗?”谢倾珩挑眉问苏御揽。

苏御揽终于赏了他一个正眼,碧绿色的眸子波澜不惊:“世子殿下。”

谢倾珩总觉得这话里藏着根软刺。他眯起眼,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群纨绔带偏了心思,不然怎么听什么都像在嘲讽?

“你既然知道我是世子,那我这样问你两三句你就无视我,不怕我对你做什么?”谢倾珩故意沉着声恐吓苏御揽。

苏御揽脸色一白退后半步,谢倾珩心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点成功的快感,但这点快感还没冒出头就被苏御揽一声“阿嚏”给折了。

苏御揽面目诚恳地看着谢倾珩说道:“抱歉,世子殿下,我没听清您刚才说什么?能再重复一遍吗?”

谢倾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看见苏御揽嘴角上翘了一下他还真信了。

这人就是故意的。

谢倾珩想转身就走,但他就是很不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而且……他看着苏御揽单薄的身形,被苏御揽这态度一打岔,他都差点忽略了,这人其实只穿了一件衣服还没穿鞋,态度刚烈到谢倾珩一时竟没注意。

世子殿下很大度,不跟人一般见识,他倨傲地把伞往苏御揽那边倾斜,靠他更近了一步,给他挡住了风雪。

苏御揽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埋头苦走,可他双脚被冻的发紫,再怎么走也走不快,他抿唇,一声不吭,就这么走。

他没说话,谢倾珩也不上赶着讨人嫌,就默默地跟着。

中途他还是没忍住道:“那支舞,你别装傻。”谢倾珩侧头盯着苏御揽,“西域亡国舞,跳给这群酒囊饭袋看,什么意思?”

没等苏御揽开口,他又补了句:“别跟我扯什么不知道。”

“……”苏御揽暗自叹气,只得临时改口:“家母原是西域舞姬,流落中原后……”他声音渐低,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难堪,“对怀上中原人的孽种怀恨在心,常跳此舞以寄……故国之思。”苏御揽说到孽种似是受伤般瑟缩一下。

谢倾珩刚生出几分愧疚,却瞥见苏御揽转身时冷下的脸。

好啊,这小骗子!所以这又是编来骗他的吗?谢倾珩真是感到奇了,他心头火起,暗想自己虽言语唐突,但何至于被嫌弃至此?

他满身火气正要发作,却听见苏御揽强忍着的一声压在嗓子里的闷闷的咳嗽。

“……”世子殿下高涨的肝火顿时偃旗息鼓,算了,和病秧子较什么真。

余下的路,谢倾珩沉默地撑着伞。

他发觉苏御揽骨子里透着股奇特的傲气,能容忍他撑伞已是极限,旁的他就算愿意给,苏御揽也不愿意要,若他敢伸手搀扶,怕是要被那眼神扎成筛子。

这感觉古怪得很,仿佛自己才是被包容的那个毛头小子。

谢倾珩没见过这种人,他心服口服,刻意放慢脚步,配合苏御揽的速度,给人送到了太子府附近。

将至太子府时,谢倾珩转身欲走,忽听身后清越一声:“世子殿下。”

这声不小,不像刚才随时像要撒手人寰的病秧子的哼唧。

谢倾珩转过身,一脸高冷地问道:“怎么?有事?”

苏御揽忽地抬眸一笑:“多谢。”随后转身离去。

苏御揽本就生得极好,此刻展颜一笑,恰似寒潭破冰。一路上清冷的碧眸忽地漾起涟漪,在雪色映照下光华流转,他一直冷着脸,此刻眼角眉梢舒展开来,竟让这冰天雪地都染上三分春意。

谢倾珩晃了晃神,他回过神来立马道:“站住!”

待苏御揽疑惑回首,一块玄铁令牌已抛了过去。

“这是我的令牌,我刚来京中人生地不熟,想出去玩没人带着,你拿着它来我府上找我!”

堂堂世子殿下去哪不是众星捧月,用得着苏御揽陪?

苏御揽当即就要拒绝,但谢倾珩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苏御揽看着手上的东西无奈地转身回府,心道:“待会让人送去吧……”

“喀喇”一声,檐下的冰柱断裂,“砰”地砸在地上,苏御揽猛地回神,目光聚焦在窗纸上,窗外的风雪依旧,除了那一声响动再无其他动静。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屋内。

两人都吃对方的颜[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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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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