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一座荒废的寺庙里,弥漫着腐朽与潮湿的气息,墙壁上的水渍如狰狞鬼脸。
这个黑衣人粗鲁地把乞丐拉扯进来,对着一个带着鬼面的人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说道:“主子,人带到了。”
一个幽冷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里响起,带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你和他们说了什么了?”
这乞丐支支吾吾道:“说……说了御史大夫已经出城了,不在……不在这里。”
鬼面人冷哼一声,声音冰冷:“我问的是你被他们带走后说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留你一条命只是让你编个理由告诉他们御史大夫不在这里,把他们弄走,你倒好啊,故意引起他们注意把你带走,怎么?你以为他们能保住你的命?”那声音愈发冰冷,杀意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你留着也没用了。”说罢,鬼面人冲黑衣人摆了摆手,“杀了他。”
乞丐挣扎起来:“不……别杀我……不要杀我!”
突然,寺庙那扇破旧的门“砰”的一声被破开,腐朽的木屑飞溅。
几个人影冲了进来,与寺庙里的人瞬间打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你果然和他们成了一伙!”鬼面人阴冷地说道,拿刀就要杀了这乞丐。
谢倾珩上前几步,剑身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划过错开刀锋,“铛”的一声,鬼面人刀被震得脱手而出。
几人见形势不对,立刻不再扭打,转身退出了寺庙。
宋柯和魏琢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脚步声在黑暗中渐渐远去。
谢倾珩白天就觉得这乞丐身上有古怪,刻意让宋柯和魏琢演出贼喊捉贼的戏,把他一个人留在那看看他的反应,没想到还真有点什么。
此刻这乞丐抱着他的盲杖瑟瑟发抖,一听见有人向他靠近,慌乱地挥舞着手,一边后退一边吼道:“别!别杀我!”
“啧,是我,白天关你的,不杀你。”谢倾珩不耐道。
“大人救我,他们要杀我!”乞丐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求我没用,你不说实话我照样把你扔这儿,我问你,你为什么逃跑,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他们把我们放出来了后找到我,说什么我瞎适合骗人,让我找个理由说见到了御史大夫然后说他出城了,不在这里。我说了不该说的,他们找上门来了,我不逃会死……”乞丐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说的找上门来指的应该是魏琢假扮的人影,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心里有鬼,被宋柯和魏琢的动静一闹,以为人找上门来,竟然慌不择路地想跑。
至于寻个理由……应该是他糊弄魏琢的话。
谢倾珩心中有了决断,他微微眯起眼睛,问道:“什么理由?”
“就是……白天说的碰到有官人问我路。”
这乞丐很聪明,故意没跟魏琢说清楚是御史大夫出了城,只说是有一队官员可能出了城,先引起注意,然后故意偷听他们说话,引起谢倾珩他们的怀疑,把他带走,之后再说出见过御史大夫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了。
谢倾珩盯着他,冷冷道:“所以你没见过御史大夫?”
乞丐立马反驳道:“我见过!我没骗你们,我是想告诉他这里的官杀了我爹,所以跟着他,官府送他上船时岸边的百姓都在凑热闹,我虽然瞎,但是我耳朵好,后面在城里听见了有人也那么叫他,我发现他没走,所以跟着他。”
谢倾珩没做声,拧眉打量着他。
这乞丐的反应不像是在说谎,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也没理由再说谎了。
整了这么一出却没得到什么信息,谢倾珩把这乞丐带了回去。
天亮时,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下几缕微光。
宋柯和魏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公子,属下办事不利,没抓到人,只找到了这个。”
他们将一块木牌样的东西递了上去。
谢倾珩接过木牌一目十行地看着上面的字,道:“这是块盐引。”
“那些人是盐商,传信给许睿,让他查查莲州的盐商是什么人……等等。”谢倾珩一顿,盯着盐引上的字,“他们是菱州的盐商。”
谢倾珩摩挲着手中的木牌,菱州的盐商在莲州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当地的官府会不知道?还是说这是默许的?
“派人把这块盐引交给许睿,让他查这个人,再查一下莲州巡抚是什么人,问一下他莲州盐井的情况。”
“是。”宋柯和魏琢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谢倾珩交代完事情,蹙眉转身看着一边的乞丐。
如果御史大夫真是出了城然后不见的,流寇没看见人影,说明他们没有走到山沟,那只能是在出了城还没遇到流寇就被一伙人劫走了。
“你既然跟了御史大夫一段时间,那你知道他在这里住哪儿吗?”谢倾珩问道。
“……知道。”乞丐怯懦道。
“带我去。”
乞丐连忙点头,拿起盲杖,开始用盲杖敲打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尽管再熟悉路,还是磕碰到路边的摊子,谢倾珩跟在他后面观察着他。
此人身形高挑瘦削,身体畏缩着不敢站直,小心试探着用手中的盲杖探路,一阵大风刮过,他乱糟糟的头发中露出了一双白得晃眼的耳朵,耳朵上有个痣一样的黑点。
还未等谢倾珩看仔细,这乞丐就撞倒了一个摊子,撞落了些物品,谢倾珩侧过身示意后面的随从把东西捡起来,他脚步不停地跟着乞丐穿街走巷。
街道两旁的房屋破旧不堪,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屋檐下还滴着残留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积满水洼的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处宅院前。
这处院子的外貌显得有些破旧,院墙斑驳,大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院外墙角的草长得很高,在微风中摇曳,显得有些荒芜,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谢倾珩走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管家探出头来,他的脸上带着疑惑,看到谢倾珩和乞丐问道:“你们是?”
谢倾珩没有等他问完,直接开口问道:“这里之前有没有一个……”谢倾珩一顿,他凭着印象道:“一个长相……好看的男人在这待过,身份看着不普通。”
管家支支吾吾,眼神闪烁,目光游移不定,不敢直视谢倾珩的眼睛:“这个……”
一个晚上了事情没个进展,出来遇到的人还都是不老实也不经审的,谢倾珩耐心告罄,他叹了口气,歪了歪头,勾起唇角眼睛含笑,道:“我在找仇家,你要是知道不说,我可就当你是一伙的了?”
管家被他语调中的杀意吓到了,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忙说道:“大人误会了,前段时间是有些贵人在这租下了这个院子,但是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好歹说了句实话,谢倾珩收敛了些抱着胳膊端详着他,问道:“你对那些人还记得多少?”
“其他人不太记得,但是有个人我印象很深,那个人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是绿色的,长得很漂亮,乍一看雌雄莫辨,就是有点不像是我们中原人。”
谢倾珩听到这里,眸光一闪。周御揽是晋王和西域一个舞妓生的,长相随了他母亲,最突出的便是那碧绿的眼睛。
一般人见不到御史大夫,他也说到点上了,这样看来,是御史大夫本人没错。
“什么时候走的?”
“有一个月了。”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一个月?按这乞丐所说他不是一周前走的吗?
“既然你知道有这个人,那我问你时你支支吾吾做什么?”
管家眼睛不安地四处乱飘,谢倾珩看在眼里,早知道让宋柯来了,他心里叹息着。
他懒散地靠在门边,将手搭在佩剑的剑柄上,在一边“耐心”地等着他的答复,剑身反射着寒光,冰冷的气息让管家遍体生寒。
“那位爷给了小的一笔钱,让小的忘了他来过这!”这管家豁出去般说道。
哦?谢倾珩收回佩剑,正了正身子,又问了些话,然后带着乞丐回院子。
“御史大夫除了在刚刚那里待过还在哪里待过?”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住在那里。”
“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吗?”
“没有,城中一直下雨,我看不见,雨天不好跟着,我只知道他在那里就没一直跟着,下雨时水路走不通,我家在城口,他要是出城会路过我家,所以我就没跟着,一个星期前等到他出城我才碰到了他们。”
一直下雨……他说到下雨谢倾珩才反应过来,一路上,他看着路边的景色,街道湿漉漉的,仿佛被水洗过一般。
石板路上积满了水洼,倒映着两旁屋檐的影子。
街边的树木被雨水洗刷得格外翠绿,树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水珠便纷纷滚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湿润的气息,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一种强烈的预感袭来,他道:“这里的雨下了多久?”
“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近两天才停的。”
“下雨水路走不通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下雨了就会涨水,船容易翻,下雨了没人会开船。”
两天前停雨,一个星期前赶路……
如果御史大夫被人盯上了,换了处住处,知道水路走不通,所以趁着下雨冒着风险出城就能说得通了。
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是菱州的盐商,如果要把御史大夫带走,则最有可能带去了菱州,这么看来,御史大夫眼下或许被偷偷走水路运到了菱州。
莲州东面是海,被灵韵河贯穿,西南面与菱州相邻,两地被灵韵河的分支连通,从莲州到菱州既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
栖云岭从莲州的西北面连绵到北面,把烟州与莲州隔开,但其中有山谷,使烟州与莲州被灵韵河连通,只能走水路。
莲州与菱州的码头相隔较远,走水路顺风要十来天,而策马赶路需要三、五天。
莲州与烟州的码头没有与菱州隔得远,但是是逆水行舟,差不多要小半月才能到,下了这么久的雨山谷不但会涨水还可能有泥石流,通往烟州的水路这两天之内不会有人渡船,那就只剩下菱州了。
雨才停了两天,如果雨一停就启程,那现在赶过去就能碰到。
谢倾珩反应过来,立刻让人快马加鞭赶去菱州码头堵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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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盐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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