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简简单单一个物品损坏,对于哪怕是把大把钞票往私人飞机上洒下来的季宇珂来说可能也并不会太心疼。
因为她拥有太多。
但如果是正在扰乱她心神,触及与她切身相关的内容,以及用钱也难以得到的珍贵之物就这么被有意损毁了,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的吧。
季临就像一只猫,晚上的时候站在了妈妈的床边。
她注意着妈妈的脸,一刻也不停地看着。
妈妈和季临眉目很相似,但妈妈的脸上长了皱纹。
妈妈平静地呼吸着,闭着眼睛。
季临低下身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只与妈妈相离了几厘米。
她们呼吸着,气息不间断相融。
季临心跳微弱,思绪滑来滑去。
好像紧绷的琴弦,有什么一触即发。
“这是在演恐怖片吗?”季临有些好笑地想,但下一秒她又抿着唇,不太理解这种好笑来自哪里。
在黑夜与悄无声息的动作之中,季临觉得无聊了。
于是她实施了她来到这里的目的。
季临推了推妈妈。
季临推的是妈妈的肩膀,妈妈的肩膀很宽,像是什么大型猛禽在天空翱翔时的展翼,给予猎物深深的恐惧,以及幼崽不可取代的安全感。
妈妈的睡眠很浅,很快就被她推醒了。
季宇珂睁开眼睛,目光警惕,瞬间,一个弹跳,反手就将季临按在床上。
季临也并不慌张,一个翻转从她手中挣脱。
但季宇珂另外一只手又牢牢地擒住了她。
然后她们就在床上扭打了起来。
最终以季临被雌狮压在床上告终。
“妈妈,我还小。”季临并不想认输,她脸抵在床上,“很疼。”
季宇珂放开了她。
但就在下一秒,季临就又扑向了季宇珂。
然而季宇珂早有准备,一把就抓住了季临进攻的手。
季临嘴巴耷拉了下来,没精打采的样子。
季宇珂说:“你还小。”
季临还是很郁闷,在妈妈松开她后,闷闷地坐着,并不说话。
“说吧,你那么晚,还来找我,什么事?”季宇珂坐在她身边,心平气和地问她。
季临乖乖地说:“不让你睡觉。”
“总要有什么事吧?”季宇珂还是在问。
“为你气你。”季临诚实地说。
季宇珂困惑地看她一眼,问:“为什么?”
“为什么?”季临也看她,眼睛里满是好奇,“妈妈,你为什么不生气?”
季宇珂笑了,说:“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季临将头移过去,微微垂着,看自己的膝盖,然后又抬起,看向妈妈,摇了摇头,说:“不是的。”
“教育女儿不应该这么纵容。”
“母亲一般来说会对女儿有期望的。”
“妈妈你对我有什么期望吗?”
季临定定地望着妈妈。
“妈妈希望你幸福。”季宇珂认真地说,“其它的别无所求。”
“……”季临陷入了的沉默。
空气可疑地静默了。
然后——然后季临又说:“可是妈妈,你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对我,生过,一次气。”
她说话的节奏像是打字机。
“妈妈当然不会对你生气啦。”季宇珂说,“因为妈妈发誓,再也不会对你生气。”
“再也?”季临对一些细枝末节总是格外敏锐。
季宇珂脸上闪过迷茫,然后才扯着嘴巴笑了一下。
她又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妈妈当然不会对你生气啦。”
“妈妈从未对你生过气。”
季临再次感到心悸,好像被什么猛然刺了一下。
她想起了蜜蜂的尾针、墙顶玻璃碎片的尖端以学校大门顶端圆锥形的铝块。
即使有灿烂的阳光落上去,看起来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先是平静,然后阴冷粘腻的感觉从头到脚席卷全身,紧接着不可抑制的怒气涌上心头。
季临看着妈妈,陌生感倏忽而至,她看了很久,久到季宇珂询问她:“怎么了吗?”
尖锐的感觉却猛然消失了,像是洪水通过的峡谷,后面就是平静,一片荒芜的平静。
“没什么。”季临摇摇头。
十一岁的时候,季临对她的新朋友说:“我感觉我的妈妈把我当成宠物养。”
新朋友诧异地看她,正想搜罗几句话,干巴巴地安慰一下,季临就又补充了她的话。
“但她并不是什么要求严格的主人,她是那种对宠物不错、会很纵容宠物但又很烂的主人。”
这种主人从不对宠物生气,已经学会太过溺爱与老实地收拾残局。
妈妈也没有真正批评过她,哪怕是季临对妈妈说要惹她生气后,每天都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妈妈也只是淡定地安排佣人把家里打扫好,就算是之后季临持之以恒、一天也没落下地在深夜故意将正在睡觉的妈妈吵醒,她也只会无奈地说“你啊”,却从不处罚女儿。
实际上,季临觉得这是一种蔑视。
她对妈妈说:“你很傲慢啊。”
不管季临干什么,妈妈回答她的永远都是微笑、微笑与平静的微笑。
简直就是好妈妈的典范。
因为太过完美,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不适。
季临都怀疑自己要发狂了,可她确实挺冷静的。
这些日子,她做过很多事情,考试接近满分或者是任性地交空白卷,更过分一点的就是,霸凌无辜男生,甚至是将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妈妈也都没有责怪过她一声。
季临感觉妈妈是在那种很坏的主人,自己的狗放出去咬人了也不管。
“……”季临。
季临很烦,然后季临杀了一个小男孩。
选择他是因为她刚好看到了他,他穿着小碎花裙子,头发黄黄又有些卷,他的母姨舅舅大概很宠他,就连几百几千的玩具都随随便便地给他买了。
季临见到他的时候他在很开心地玩布偶猫和小飞机。
小男孩看到她走过来,很热情地邀请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啊,我有你们女孩子最喜欢的遥控飞机,是宇姮的,就是那个最好的宇姮。”
风晃晃悠悠地飘过了,卷起尘埃。
然后在很安静的黄昏之中尘埃落定了。
季临也没想到,她只是轻轻地掐了下他的脖子,然后他的求饶声就很轻易地同短促的呼吸一起慢慢地没了。
季临看了一下,然后转身跑了。
在路上的时候,有熟人看到了她,询问她怎么了。
季临没有回答,一瞬间跑没影了。
奇怪的是,除了刚开始的惊讶,现在季临的内心很平静,甚至隐隐期待母亲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
也许,季临也清楚,早在妈妈的养育下,自己外表虽然是人形,但内里早已成为不断扭曲变形的怪物。
不不不,或许季临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坏孩子。
季临轻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将她照得暖洋洋的。
回到家里,等了一会后,季临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后,妈妈就回来了。
天也已经黑了,天上没有星星,月亮是屎黄色的。
季临见到妈妈就抱住了她,“妈妈我好喜欢你啊。”
季临把自己杀了一个小男孩的事告诉了妈妈。
见季宇珂并不说话,季临心里咯噔一下,拉着妈妈的手:“妈妈你那么爱我,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怎么会呢,妈妈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妈妈无奈地摇摇头,打了个电话给秘书,让她帮忙处理干净尾巴,然后简简单单说一句“你这孩子”就再没别的了
季临拉着妈妈的手,笑,撒娇:“我就知道妈妈最爱我了。”
“有妈妈在真的会很安心呢。”
“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情,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都有妈妈安排。”
“甚至做错了事情也不用担心会有惩罚。”
“真的好喜欢妈妈啊,如果没有妈妈的话,我一定会饿死在外面吧。”
“谁叫你是我的女儿呢,我真是欠了你。”妈妈嘴角微微勾起,好像被季临取悦到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终于啊,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季临屏住呼吸,时刻不停地注视着妈妈的表情。
“妈妈,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我身后,为我说话,不然的话,就让世界变成烟花好了。”
季临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当然了,”这是每次都会微笑着为女儿摆平麻烦的妈妈,“妈妈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真是可怕,妈妈和女儿之间永远有一根剪不断的脐带。
大变态生小变态,两个都变态发育,相互需要着,就像爱着另外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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