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他娘的才天残!”景家的其中一位少爷冲上前怒吼道。
没人能看清的一瞬间,方琢焱和方鎏金已经拔刀相向,横臂护在方雪昂面前,刀剑相接,一触即发。
“够了啊。”永临亲王轻斥,“你们觉得这是陛下想要见到的场面吗?你们是想要我怎么同上面交差?”
“惟青,退下。”景守菏喝道,又往后,“恒肃,把剑收起来。”
景惟青瞪着方雪昂,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方雪昂只是很慢地笑笑,全然不放在心上,显然是在说:“来试试啊。”
“我景家的女子一人可抵过你们方家十个男子!”景惟青一边退开,一边唾了一口。
方琢焱和方鎏金都慢慢收回剑鞘,但手还是摁在剑柄上。
景守菏疲惫地举起手,眉头更皱,但方雪昂动不起一点同情。
“都进来吧。”景守菏:“内人已备好了上等的茶、点心,解疲消热。”
“也好,我也正想见见我的未婚妻。”方雪昂意有所指道。
景惟青火气又蹭蹭地上来,嘴唇刚翻起,景守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也就安静了下来。
景守菏朝方雪昂一行人做了一个手势,众人随着进入,永临亲王居正中间。
就在一批人走近斋堂的时候,方雪昂看见一个明媚的女子摆着刺绣等活计,身旁还有三五个绿衣小妮子和小厮。
方雪昂想,那估摸就是景夫人了。是以,他走上前浅浅颔首,“景夫人,安好?”
“方,方长公子?”明贞元语露紧张。
方雪昂:“正是。”
“你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对吗?”明贞元问道。
方雪昂闻言,冷硬了几分,“对,只是她还小,所以常年都在戒备深严的家中,我不会带她出来,暴露在潜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可我要将我的女儿送入敌人的怀抱。”明贞元近乎耳语道。
“景夫人,其他诸事,方某不敢妄下诺言。但是,我能跟您承诺,您女儿绝对不会死在方氏任何一个族人手上。作为方氏未来的当家主母,她将得到她应有的地位和礼遇。”
明贞元看起来并不为这句承诺开心,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方雪昂眉头轻皱,转身打量空阔的斋堂,除了他与两个弟弟,余下都是景家人,但人也不多,该在的人都没在。
他将视线放在景守菏身上,真的不忍再看见景夫人欲哭无泪的模样,两族的恩怨在她嫁入景府之前,早已经根深蒂固,她不该为丈夫及其亲属的罪行承担责任。
于是,方雪昂只是说道:“方便同景三小姐见上一面吗?”
“方长公子。”明贞元插话道,方雪昂的眸光又回到她身上,只是她神情更多的是不安与恳求,“在要见她之前,我能告知一些她的事情吗?”
“说吧,景夫人,如果不是有意诓骗欺瞒,我不会迁怒的。”方雪昂道。
明贞元:“没有人告诉你,她的事情吗?”
“他说小妹是天残!”斋堂檐下的景惟青吼道。
明贞元脸色煞白,方雪昂看不清她是心烦意乱还是气恼。
“我听闻,她身体不适。”方雪昂尽量友好道。
“怎么?我们连真话都说不得了?”方鎏金厉声说:“京畿之处,谁人不知景三姑娘三魂掉了七魄,又是傻子又是哑巴?!陛下是多恨我们方家,才把没人要的傻子,硬塞给我们方家?!”
这一刻,方雪昂觉得,如果景夫人手上有剑,真的会一剑直接刺死他三弟。
于是他谨慎地走到景夫人和方鎏金中间,就防着意外。
景惟青大声争辩,景守菏却将矛头对准方鎏金。斋堂里辱骂喊叫声四起,永临亲王的出声才制止住了场面。
“够了!”永临亲王喊道:“清场!其他无关人等都出去!”他指着景家两位少爷,又指着方雪昂的弟弟们,“都出去!让他们自己谈!”
“我不会让我大哥一个人留在毒蛇的巢穴里!”方琢焱意欲出剑。
“琢焱,我没事。”方雪昂抬手,眸光掠过永临亲王,落在盛怒的两位弟弟身上,“出去吧,看看兄弟们。事情越快处理完,我们才能越快回家。”
方琢焱、方鎏金极其不情愿地离开,景恒肃两兄弟也随后一道。
方雪昂转向明贞元,微露不耐,“景夫人,现在可以说了。”
景守菏见其势头不好,也便走过来,站在明贞元身旁,换做旁人,心头都要冒火,但方雪昂并没有,只是淡淡地看着景家夫妇。
“毓儿她不一样,三年前一场意外,她从马上跌落谷底,我们找了三天才……”明贞元眼含热泪,闭眼道。
方雪昂皱起眉头,“不是生来就这样的,是受了什么伤?”
下一秒,他又跟着道:“她,受了什么苦?”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高烧不退,救回家也高热卧病在床躺了数月余,醒来便不再说话。毓儿绝不是天残,我本将她养得这般聪慧灵秀、知书达理,怎能料到……”
“所以,还是不能言语?”方雪昂兀然想道,有些男子确实喜欢“安静”的新娘。
明贞元摇摇头,“我只是想说,或许她不是合格的妻子,但若你还心存一丝怜悯之心,我求你善待她一二。”
方雪昂无怒无悲,“景夫人,方某不至于迁怒到无辜的妇孺身上,这话不想重复第二遍了。”
“方雪昂,倘若我女儿在你手上受到一丝伤害,哪怕你逃至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的。”景守菏咬牙切齿道。
“够了,别没完没了地唠叨。”方雪昂不耐道:“我不想娶一个无法当家做主的女子,正如你不想将你女儿嫁给我一样!在我还有一点耐心和怜悯之心之前,我们两家还是尽快把事情解决掉吧!”
“这一点上,我们都是同盟。”几寸之外,永临亲王道:“雪昂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守菏,把小毓带过来吧,让这对未婚夫妇见上一面。”
草地震震,景颂毓回头看,景惟青坐在马上,垂眸看着她。很快,他从马上下来,放下缰绳驱马去吃草,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我,我找了你很久。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尤其是母亲。”
景颂毓眉头轻皱,她过去做过一件很自私且懦弱的事情,这次不该再这样了。
景惟青伸出手,她还以为是要拉她起来,但没想到却是一把将她抱在胸前,抱了很久,抱得很紧。
景颂毓闷闷地、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流露的爱。
二哥跟其他亲人都不一样,他易怒暴躁、不喜欢袒露感情。但是她知道,二哥也是爱她的,对他而言,她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这次感觉又不一样,二哥看起来好像比她更需要安慰。
景颂毓伸出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抱回去,都很难搂住景惟青肌肉发达的腰围。
她知道他在跟她说话,因为她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好一会儿,景惟青终于松开了她,牵起她的手朝家走去。
她停下脚步,皱眉,回头看了看他的马。
“我会派人回来牵的,”景惟青眼中流出一丝宽慰,失笑道:“还好你没跑太远。”
有那么一会儿,她的目光又离开了二哥,找到了几米外正在心满意足吃草的马儿。
她并不讨厌马,曾经,那还是她最挚爱的。
当她走近时,能嗅到它们身上的力量。三年前那场意外之后,她不再骑马,也错过了那些开阔的自由。
景惟青手动了一下,这次更有力地将她拉动了。
她心里有数千个问题想问二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想问,方长公子是怎么样的人?他很怪吗?他很凶吗?
她又停了下来,将手从景惟青手中抽了出来,然后蹭了蹭他手臂,头朝家那边偏偏,最后高高地扬起眉。
景惟青薄唇微翘,吐出了一口浊气,脸颊微微地鼓了起来。他移开目光,拂过额发,最后又转回到她身上,铺天盖地的蓼溆。
——方家的方雪昂来了,他和他兄弟不愿意在咱家待太久,他想见你,父亲让我出来寻你。
她竖起一根食指,颤颤地摆了摆,又很缓慢地笑了笑,她不想让他太担心。
他猛地转过身,握紧拳头,凝视着一处,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正伫立在外的大哥景恒肃,景恒肃也在回望他们,颔首示意他们回家。
他俩走近的时候,景恒肃眉头一直紧皱,马上就要受训斥了,所以,她故意不看景恒肃一眼,只要没看见,那就当做不知道。
景恒肃并不是一个多么严苛的兄长,三年前要不是他第一时间发现躺在谷底高热不断的她,恐怕她早就没命了。
只是,如果大哥有办法的话,她也不会“离家出走”,只会乖乖呆在家里。
左右两边都站着自己的兄长,这无疑给了她巨大的勇气。
她走进斋堂,目光自动找到那个陌生男子,一种几乎可见的光环笼罩着他、紧紧依附在他身上。
她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看厨娘们杀鱼,取出内脏、剥掉鱼皮,切成鱼条,景颂毓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那条即将要被腌制的死鱼。
也是在这一刻,她真正第一次看清方长公子,他比她的两位兄长更高大、胸背更宽、腰肢更窄,额前那道肉粉色的伤疤不容忽视,但是也平添风味。双眸深邃神秘、睫如鸦羽,百折不挠。
单从品相来看,她很难找到能与方长公子平起平坐的人。
或许从旁人看来,方长公子只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但是景颂毓看到他就像是一面摇摇欲坠的旗帜。
“我——”
躲在两位兄长身后的景颂毓突然睁大了眼睛,她,她居然听到了声音??!!
这个字音很微弱,微弱到她以为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是很快,这道深沉的音色再次响起,像是要佐证她的猜测一样。
寂静世界里唯一的动声。
她从兄长们身后探出头来,想要追寻声音的来源。
她一动,满斋堂的目光都聚过来,投在她身上。就在这时,她看到是方氏长公子的嘴唇在动,她听到的是他!
她顾不及无礼,冲上前去,想要离他更近一些,听得更清楚一些,想要听见更多罕见的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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