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他特别害怕听到消息提示音,特别是自己不在楚聿身边的时候。
生怕是楚聿发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明明还不到最热的时候,沈伶舟的额间还是沁出一层薄汗。
他不安地擦过薄汗,摸出手机,咽了口唾沫,手指颤抖着点亮屏幕。
看清后,悬着的心稳稳落地。
只是一条微博推送。
他刚要关手机。
几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陆怀瑾”
沈伶舟拿着手机正欲往桌洞里塞的手就那么停在原地。
和他已经毫无关系的人,对方的死活他都不需要在意。
可他看到了这个名字后紧跟的俩字:
“退婚”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点开了那条推送。
提出退婚的是陆怀瑾,具体原因没说,但报道称华钰莹他们家得知此消息后勃然大怒,表示自此以后再也不会和海恩电子有任何合作。
要知道远洋船业打几十年前就一直和海恩电子长期合作,他们对高尖精产品需求大,要求多,只有海恩电子能满足,这次甘愿放弃合作,看来是面子已经挂不住了。
沈伶舟笑了下。
果然陆怀瑾到死都不会改变,他从没想过对任何人负责。
该说早就会料到有这么一天了么。
只是心疼华小姐,华小姐是很不错的人,坦率又直爽,并且他在寻找自我这条路上也有华小姐一份功劳。
而且听楚聿说,当初也是华小姐出马,才使得他顺利逃脱陆怀瑾的囚笼。
如果再碰到华小姐,一定要请她吃顿饭聊表感谢。
*
放学路上,沈伶舟摸出手机想问问楚聿今晚想吃什么。
没等发送消息,一通电话进来了。
来电显示是本市的陌生号码。
心脏又是剧烈一跳,赶紧接起来,甚至都忘了自己不会说话这件事。
电话一接起来,是个稍显急促的女声:
“请问是沈伶舟先生么,我们这里是海军医院。”
“嗡——”
沈伶舟脑袋里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断掉了。
他手忙脚乱挂了电话,手指哆哆嗦嗦,打了好多遍才打出一串完整的话:
【抱歉我是聋哑人,是不是楚聿出什么意外了】
急的他连标点符号都忘了打。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是这样的,陆怀瑾你认识么,他因为长期过量饮酒导致慢性酒精中毒,已经陷入昏迷,被路人发现送到了医院,我们在他手机里只发现了您的联系方式,您现在方便来一趟医院么。】
沈伶舟反复将这段话读了好几遍。
像是不可置信的笑话,他实在难以将慢性酒精中毒和陆怀瑾联系到一起。
只是……
沈伶舟对着手机沉思片刻,回了“我马上到”。
之后,给楚聿发了消息:
【我有事会晚点回去,你要是饿就先吃点水果垫垫,等我回去做饭。】
楚聿回复:
【去哪。】
沈伶舟:
【回去告诉你。】
这一次,楚聿隔了很长时间才回了单薄的一个字:
【嗯】
沈伶舟缓缓蹙起眉。
要说这个“嗯”字很难不令人多想,可楚聿的性格也确实是这样。
算了,早去早回吧。
沈伶舟赶到医院后,见到了病床上的陆怀瑾。
陆怀瑾在医生的紧急干预下已经醒了过来,虚虚靠在床头输液,脸色苍白似纸,看不到一点颜色。
他垂着头,一向骄傲打理整齐的头发此刻散乱地垂下,遮住半边眼。
“肝功能损伤可不是闹着玩的,您一定得戒酒。”
进去的时候,听到医生对着陆怀瑾苦口婆心,他却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低着头,不做任何回应。
见到来人,医生打了个招呼,考虑到沈伶舟是聋哑人,也没法说太多,只说建议陆怀瑾留院观察,让沈伶舟帮忙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单人病房内,只剩下沈伶舟和陆怀瑾两人。
陆怀瑾缓缓抬眼,乌黑的眼球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潭,一汪死水,没有任何生气。
沈伶舟放下书包,用手机打字:
【身体怎么样了。】
陆怀瑾缓慢转动着眼球,望着这几个字。
良久,手指动了下。
他笑了下:
“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么。”
沈伶舟叹了口气,有点像发泄意味。
打字道:
【你的手段也越来越低俗了。】
陆怀瑾移开视线,望着窗外,唇角是似有若无的笑意:
“可我还是见到你了,不是么。”
【本来不想来的,但我还欠你的钱,过来帮你缴住院费,也算是还钱的方式。】
陆怀瑾淡淡扫了一眼这行字,没敢细看。
他已经猜到沈伶舟会这么说。
“沈伶舟,你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所以医生用他的手机打电话打不通,便改用自己的打。
沈伶舟不假思索点点头,他背上书包:
【我去帮你缴住院费,先走了。】
“啪!”
刚迈出一步,手被人用力抓住了。
他回过头,就见陆怀瑾半截身子迫不及待探出床沿,仰视着他的一对漆黑眸子中已经不再掩饰那层哀求的意味。
“我已经和华钰莹退婚了,你所有的顾虑我也全部解决了,或者你还想让我怎么改,你说,我都答应。”陆怀瑾声音喑哑,声线如被拨弄的琴弦,轻轻颤抖。
沈伶舟有时候还挺喜欢那句话的: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你举报我,和警察指证我,这些我都可以不计前嫌,我们像以前一样生活好不好。”
沈伶舟想笑。
不计前嫌?那本来就是他的错。
特别是当沈伶舟知道巴布的主人并没有原谅他,他所谓的谈合也只是他的谎言后,才终于彻底看清这个人到底有多恶劣。
沈伶舟卯足了劲儿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不想和他废话,反正自己也不会说话。
沈伶舟拉开病房门,步伐决绝。
“噗通——”
却在一声骨肉与地板相撞的声音响起后,止住了脚步。
意识告诉他不该回头,可身体却条件反射转了过去。
继而是不断睁大的双眼,一直睁到极致。
陆怀瑾跪在他身后,泪水划过脸颊。
“我已经知道错了,但我不知道还要怎样求你你才能回心转意,或者你想再考验考验我也行,我会好好表现。”
沈伶舟眉间紧紧蹙起。
那个从来只会颐指气使下命令的陆怀瑾,弯下了尊贵的膝盖,声音嘶哑说着恳求的话,这一幕,实在有些光怪陆离。
他轻轻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慢悠悠打字,完全没有迫不及待想要解释的**。
打字的时间很漫长,陆怀瑾眼中噙着泪水,怔怔仰望着沈伶舟打字时淡漠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伶舟将手机递过来时,倒是陆怀瑾,头一次表现出急不可耐,手机还在半空,他便伸长双手接过来。
只看了一行,双手缓缓垂下,手机应声落地。
【或许是我来医院这件事让你产生了误会,我也不过是想把欠你的还给你,说到底也是更想和你说清楚些:现在才明白你所谓的“选择楚聿是我真没想通”这句话所谓何意,关于他的身体状况我也已经知道了,但我不会放弃,言尽于此。以后我每个月会定期往你账户还钱,除此之外我们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我不想楚聿误会,他身体不好,要保持良好情绪才行。】
沈伶舟捡起手机,又打了一行:
【你也照顾好自己,就这样,我回去了。】
他收起手机,头也不回离开了病房。
陆怀瑾还跪在那里,猩红的双目模糊地垂望着地面。
常听人说,最温柔的人也最狠心,今天终于切实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句“你也照顾好自己”是多么温柔,就好像他还对他念念不忘心有不舍,但正如陆怀瑾所言,和沈伶舟相处三年对他已经了如指掌,所以才更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
“以后你的死活和我无关,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陆怀瑾缓缓抬手捂着眼睛。
指缝溢出湿润,这是他长这么大来第一次哭成这副模样,流这么多眼泪。
以往那些狐朋狗友见到沈伶舟总会说,没钱没背景甚至没有健康的身体这些都没关系,有张漂亮的脸蛋胜过万水千山,他们有时候口无遮拦,会缠着沈伶舟问他当初是怎么把陆怀瑾勾引到手的。
只有陆怀瑾自己清楚,先主动的人是他。
如果当初那个人不是沈伶舟,他是不会主动揽责帮一群不相干的人付钱,说不定他会扭头就走,并将这家便利店加入内心黑名单,自此永不踏足。
因为沈伶舟是他的理想型,他从见他第一眼就很喜欢了,也深知当时的沈伶舟最需要什么,所以才迈出了那一步。
当他尚存一丝希望以为沈伶舟的离开不过是他对自己结婚的不满故意使小性子,可沈伶舟在离开他短短四个月里生出了自我,将临走时那句“再见”变成了永别。
终于彻底失去他了。
*
沈伶舟站在门口,低着头。
脑海中反复出现刚才陆怀瑾下跪乞求他的场景。
算了,不要想了,已经结束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笑脸,打开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楚聿并没像以前一样在客厅看电视等他回来。
沈伶舟放下书包换好拖鞋,径直去了卧室。
房间的门紧闭,可透过门下的小缝,飘出丝丝淡淡的薄荷烟味。
沈伶舟心头猛地一跳,大力推开门。
房间里,楚聿坐在飘窗上,倚着窗户,脸颊靠在膝盖上,垂下的右手指间夹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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