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香茗被留在静阁,一日三次的给老夫人供奉茶水,虽说要昼出夜伏,但总比时不时被涂妙容差遣好得多。
老夫人是她见过最虔诚的礼佛者,手盘佛珠,摘录佛经,一天三次的供奉一刻不差,跟她待的时间久了,涂香茗身上的茶香挤入淡淡的檀香,二者掺杂在一起,有种浓烈的苦涩之味。
至于谢览,她见得次数就更少了,相较之下,甚至比不上隔日就来请安的涂妙容。
不过陪着老夫人的这段时间,涂香茗也渐渐了解这个上京城最显赫的世家。
谢家满门荣光,但人丁却不甚兴旺。
谢览父母早亡,叔伯除去远嫁范阳的姑姑,就只剩下一个三叔。上面人少,到谢览这辈也并不热闹,他是大房独子,嫡亲的堂弟仅有三房的谢觐,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三房妾室所出的弟妹,谢砚,谢盈,两人年纪尚小,大的不过才刚满十二。
究其根本,是谢家的后宅太冷清,不愧是规矩森严的谢家,男子成婚前三年均不得纳妾,日后要纳,也得是良家女,且最多不能超至两个。
在谢览的同辈里,涂妙容是第一个媳妇,怪不得她跟父亲都如此有信心可以稳坐后宅。
涂香茗一边泡茶,一边思索着得来的消息。
“香茗,老太婆我明日要动身去大隐寺礼佛,七日后回来,你可待在院里休息几日。”老太太手指飞快的盘着珠子,跟端坐着的涂香茗说道。
大隐寺?谢览也会陪着去吗?
要是不去,她整日待在院子里也见不到谢览,还不如陪着老夫人一同前去。
想清楚这点,涂香茗拉着老夫人的胳膊撒起娇:“老夫人,您就让香茗也陪着去罢,寺里佛音缭绕,配上一壶新沏的霍山黄芽岂不美哉?”
老夫人被她的畅想勾的迷了神,笑哈哈的拍拍她的手背,无奈的说:“你这丫头,净会拿茶来馋我。”
涂香茗则把脑袋靠在她的胳膊上,一派亲近的模样。
老夫人心慈,待小辈也多温和,她很喜欢这种老人家,起初来泡茶还因早起和劳累有些抱怨,但后来则更多的是心甘情愿。
即使在这里她并未见过谢览几面。
午后涂妙容来静阁请安。
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引着一路进去,当她听到老夫人明日要带涂香茗一同去大隐寺时,目光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进到室内,更是瞧见涂香茗宛如亲近的孩子一般依偎在老夫人面前,她心里的异样感更重。
她隔日就来问安,老夫人宽待有余,亲近不足,她只当老夫人就是这种性子。
可在涂香茗面前,却又有些不同,莫不是真的被她那几杯破茶收买心思了?
暂且压下心头的不虞,她向老夫人问安。
面对准媳妇,老夫人自然是要亲自起身接她起来的。
涂香茗有眼色的对着姐姐说:“姐姐最爱茉莉花茶,香茗这就去泡。”
还算养的熟。
涂妙容心底的不快稍稍消减几分。
祖孙二人把手聊话,涂妙容状似无意的提起二人的亲密,故作娇嗔:“妙容可是听禅音姑姑说了,祖母要带香茗去大隐寺礼佛,祖母莫不忘了妙容?若不是日日学着规矩,妙容愿意时时侍奉在您身侧。”
老夫人笑,拍拍她的手背:“你这丫头,可是吃味了?我老婆子要你时刻侍奉作甚,你把规矩学好,令颐顾好就罢了。再说香茗,若不是你娘家亲妹妹,我又怎会随意亲近,一杯茶罢了,怎么喝不是喝。”
原来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这话把涂妙容哄的服服帖帖,她为自己的吃味感到好笑,一个庶出的小丫头罢了,她被猪油蒙了心,与她争长短?
老太太见她皱起的眉心终于舒展,又再次说道:“谢家人丁单薄,你与令颐成婚后,可要尽快开枝散叶,让我这老婆子享享天伦之乐。”
谢家近十年没有添过人丁,老夫人有时看着这冷清清的宅院,难免感到惆怅。
此言一出,涂妙容的脸上飞出两团红霞,似是为此感到羞涩。
涂香茗的花茶冒出细细的热气,她端着茶水立在帘幕后的一侧,将那句开枝散叶尽收耳底。
说来...也是奇怪。
涂妙容和谢览相处半月有余,可关系并不亲密,也全然没有准夫妻的甜蜜。
这两人,到底谁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她露出施施然的笑,端着花茶走入屋内。
“茶水好了。”
明日要去大隐寺,老夫人特意让涂香茗回去整理衣物,末了姐妹二人一同出门。
涂妙容走在前侧,涂香茗落后半步,头微微低着。
想到刚才的场面,涂妙容还是心里烦闷,她停下脚步,话里带着些诘问:“妹妹,你日日与老夫人待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涂香茗没料到她会问这些,只得如实道来:“喝茶、抄经、闲谈。”
“谈什么。”涂妙容更加逼迫。
涂香茗愣了一瞬,弯起嘴角说道:“老夫人礼佛,与我谈的不过是关于佛祖的传说,今日讲的是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击败摩罗的故事,姐姐有兴趣吗,香茗可以说来给姐姐听。”
其实还有对涂妙容若有若无的打听,但她绝不会在姐姐面前提及。
听到这些,涂妙容歇了心思,她最烦这些,与她而言,吃喝玩乐才是人间妙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涂妙容提及一桩事:“妹妹,听闻常威侯已从岭西启程回京,看来你很快就要回家待嫁,嫁衣做好了吗,林姨娘的手艺向来不错。”
这么快。
涂香茗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攥紧手心,强撑着颤抖回话:“这..这样..”
如愿以偿的看到她哗然变了的脸色,涂妙容才算彻底舒心。
“在这站着作甚。”谢览身着绯红色的官服,在侍从的相伴下走过来。红衣如绯,衬得他丰神俊朗,官服加身,又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慎重。
涂妙容见了他,忙笑着站在他的身侧:“令颐,我跟妹妹在闲谈,祖母说明日要去大隐寺,你也要伴着前去吗?”
“不去。”
二人并肩前行,衣服的下摆纠缠在一起,朝着荷院的方向前去。
谢览自涂香茗身边擦肩而过,听到那句隐忍着的“姐夫安好”落入耳中。
他状似未闻,跟涂妙容一同走远。
涂香茗站在原地,绝望的神情占据眼睛。
她想,这条路大概要断了,婚期迫在眉睫,她该如何是好。
回了柳院,松萝拾箱子为小姐收拾东西。寺院这种清净的地方,不易穿的太花枝招展,她就捡着月白,淡黄,烟罗紫这种衣服往里面收拾。
收拾完还要让小姐过目。
涂香茗怔怔的坐着,看着被冲洗掉的茶渣出神。她与这废弃的茶渣,又有何异?
“小姐?”松萝见迟迟得不到回话,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涂香茗刹那回神,目光掠过衣箱:“可以,朱钗首饰这些不要带。茶箱里的霍山黄芽记得拿上,换成瓷壶。”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两辆马车自谢家的大门朝着西山的方向出发。
不久,一辆紫檀木的马车载着谢览朝皇宫的方向离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