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月幽然

午后的光阴是极静的。

雨仍然下着,偌大的寝殿飘着鹅梨的香。林初朗尽了梳洗,更了寝衣,踱步榻前,见梁雪雍正侧卧榻间,闭目养神。

他不想打扰对方,放缓脚步,在榻边坐下,随后脱下绣履,轻悄悄地挪步上床。却不想一点点动静仍旧惊动到她。

梁雪雍睁了眼,见面前兀生生坐着个天仙似的郎君,出水芙蓉般清俊,杏眸流转,玉面含羞,一派美好宜人。她忍不住伸手牵了他的手,错开五指与他相扣,另一只手抚他颊边鬓发,幽幽叹道:

“朕只在画中见过初朗这般人物。”

林初朗垂了眼帘,柔声道她折煞自己,却听她又道:“朕说的是实话。”

“澜桥遇你之时,便这般想了。”

梁雪雍边说,边靠近少年,伸臂把他抱在怀里,默默道:“那时你从马车上摔下来,我便像这样护了你,你可还记得?”她微紧手臂,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烫,又道:“所幸你当时没有受伤。”

林初朗神思跌宕,想起那叫他惊惶而心悸的一刻,再看面前的女子,内心的感情翻涌着,像层叠的浪打过一褶又一褶,呼啸着还未宣之于口的喜欢。他抬了手臂回拥住对方,糯声道:

“臣郎一刻未曾忘记。”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打过一记惊雷,林初朗一时心悸,身子本能一颤,被梁雪雍抱得更紧,整个人缩在她的怀间,被她温言细语地安抚着。

梁雪雍轻声哄他,低头在他额间啄吻一口,发现他额头很烫,抬手去摸,忧心地问:

“初朗着凉了?”

说罢揽着他睡下,自己起身,拽过厚软的被褥给他盖好,又撑着身子,给他整理卷皱的被角。却不想整理之时,被对方抓住手腕,止了动作。

林初朗抬臂勾住梁雪雍的脖子,胸口在雪白单薄的棉衫中起伏得厉害。他别过泛红的脸颊,怯怯地支吾着:“不是着凉……”片刻后,似乎拿出绝大的勇气,强敛起半分羞赧,转过脸来,拿含着泪光的双眼凝视对方:

“是臣郎……害了相思……”

害相思,绮念生,风月幽然。

梁雪雍与他两相照眼,心怀一荡,头脑倏然空却,俯下身去啄他唇角。而后吻他眼尾,尝到一分咸涩,又吻他眼睑、鼻梁、脸蛋儿、耳垂……最后回到唇边,唇瓣全然贴覆上去,狠狠濡擦着。

林初朗闭了眼睛,全心全意地回应着。他因近日时常饮药,唇齿间常留药气,梁雪雍唇上品尝过来,觉得有些苦涩,一想到自己瞒他那么多日,让他心头空等,牵挂哀愁,便格外自责于那份想让对方先认出自己来的任性,心上怜他怜得更狠,对他的喜爱仿若已溢出胸怀,满腔皆是眷恋。

“初朗……初朗……”她唤着他的名,不舍地离了他的唇舌,亲吻往下落去。

“陛下……”林初朗颤声呢喃着,声音中含着压抑的情愫。叠交的双腿挲摩着,洁白的纱袜脱了脚跟,如今只套住一半的脚掌,堪堪遮了掌心。他纵容着满心恋慕的女子,顾不得天家规矩,情难自禁地压低声音,微声唤过对方的名字——

“雪雍……雪雍……唔!”而后被女子掐住腰杆,一口咬在腰侧,留下了齿痕,逼出了难耐的呜咽。

小郎君克制的喘息萦绕耳边,隐忍的低泣随着齿间的药香钻进脑海,无端端搅起一方春意无边。梁雪雍只道他磨人。

窗外的雨斜斜地飘进窗户,飞在锦绣的窗纱上,朦胧了房中交错的身影,隐约了榻间醉人的柔情。

……

那雨下得断断续续,直到第二日的早晨才全然停下。林初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梁雪雍抱在怀里,见自己与对方衣衫凌乱、鬓发纠缠,想起昨日的放纵与狼藉,一时不欲面对,蜷了身子,缩在她怀间捂了脸颊。

梁雪雍被他惊羞的举动搅醒,盯着怀里近在咫尺的郎君,凑近往他额上亲了一口,而后抱紧他来,下巴抵住他的额头,轻蹭他的胎发。

林初朗被抱了满怀,心间漫上静好的欢喜,默默喘息着。梁雪雍见他不说话,想逗弄他,便凑到他耳边,刻意道:

“初朗昨夜辛苦了。”

小郎君一听,羞红了耳根,咬唇半晌,撒娇似地嗔怨:“陛下龙马精神,臣郎应付不来。”边说又边转过身去,背对着对方,不理会她。

梁雪雍幽幽一笑,抬手抚弄他的头发,又无赖地贴近,从背后再把人搂紧,黠笑说:“初朗为何不叫我名字了?”

“昨夜那几声‘雪雍’唤得倒是好听。”

“陛下!”小郎君转回身来,想捂她的嘴,却被她一把攥住手掌,翻转过来,啃吻他的手背。

细密的啄咬传递着酥麻的氧意,两人凝看对方,眼漾秋波,彼此皆有些情动,不自禁地越挨越近。

正欲再度温存,却忽听下人前来通传,说是院外有人造访。

林初朗醒转过来,敛了举止,问殿外何人来访。奴倌说是东苑的萧祺缘萧令君。

林初朗心头惊诧,转头去看女帝,却见梁雪雍脸色奇差,目光阴沉,心想他和萧祺缘之间必然出了什么蹊跷,于是小心开口,问她是否请萧令君进院,或是出殿相见。又见她抿了唇角,一口回绝了。

于是那奴倌便去通传圣意,但不过多久,惶惶而回,说萧祺缘跪在院外,不肯回宫,吵着嚷着一定要见陛下。

“他要跪,那便让他跪着。”梁雪雍冷冷抛掷一句,不再说话,兀自睡下。

林初郎见他似乎愠怒,顺鳞而哄,讨她欢喜,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个中蹊跷,从对方的言语中知晓了实情。

原来自萧大将军漠北平乱之后,在朝中的威望更甚从前,待人接物越发的骄奢傲慢,无视尺度。前日被监察御史参报,说她在报功请赏之时,竟夸大虚报了一位助他征战的六品郡使的功赏,使他得到越级的提携,本因是五品官吏的授位,如今却升迁做了四品的州使。

事发之后,萧夫人拒不承认虚报一事,反称御史诬蔑,联同朝中其他官员明里暗里打压对方。

此事闹到梁雪雍耳中,本已惹恼帝心,又碰上萧祺缘僭规越矩,擅替皇后责罚一位犯事郎君的事迹,更是火上浇油地加重了女帝的愠恼,故而酿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林初朗闻言,心里明白萧祺缘犯事是小,萧夫人僭越事大,并不敢多评论是非,只默默伺候梁雪雍梳洗。

待妻主整理完毕后,再拾掇自身,又吩咐奴倌将御膳房送来的早茶放上檀桌,自己摆了样式,邀对方共尝。

期间他本欲从旁暗示一二,叫院外跪着的那人不多受跪地之苦,也不欲他在此作态。可每回要开口时,便被梁雪雍谈及其它话题,一二而去地耽搁了时机,也不便说了。

直至梁雪雍食过早茶,漱口之后,主动问起奴倌萧祺缘是否还在外头跪着,他才觑了时机,见那奴倌点头称是,从旁道:“清晨风寒露冷、雾沉霭重的损人体魄,陛下若要出门,当再系件披风。”说罢将奴倌手里捧着的薄裘接过,抖簌开来,要替她披上。

却见梁雪雍沉思片刻,忽而抬手挡了,将那披风挂在臂弯,出了殿门,往院外头走。林初朗跟了上去,随他一起行到院外,见到了已经跪了一个时辰的萧祺缘。

此时的萧令君打扮仍旧鲜艳,穿着鹅黄锦绣的绸衫,唇瓣涂了嫣红的口脂,头上戴着红山茶满缠珍珠的花箍,但却遮不住面色的憔悴和眼底的青黑。

这位平日里跋扈恣意惯了的郎君如今却如胆细的家雀,敛去大半嚣张的气焰。他见梁雪雍站到他面前,脱口道:

“陛下,臣郎知错了。”那身形颤颤的,音色已有些虚浮。

梁雪雍闻言,瞧他衣衫单薄地跪在青石地上,平时低看他人的眉眼如今淡去轻蔑,可恨又可怜,瞧着竟比寻常更凄艳动人些,那凌利的目光便软过一分。可说话的口气仍旧凛肃。

“你知何错?”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一边将手里的披风顺手搭上他瘦削的肩膀,一边反问,“你何错之有?”

立在她身边的随侍见状,立即将郎君肩上的披风挽起,仔细展开,盖上他周身。萧祺缘一手揪着披风,跪行几步到女帝跟前,一手捏住她外袍的袍角,抬眸望她,眸底湿润:

“臣郎罪该万死,不该逾越规矩,替尊君擅作主张地惩罚新人。”

他懦懦地承认着自己的错误,不断请求着对方的原谅。

梁雪雍见他诚心认错,心头的火气消却几分,又念及两个人相伴多年的时光,暗自对他多有体谅和纵容。

但她拉不下脸面开口和解,反倒想再说几句训诫的话杀杀他平日的锐气,叫他务必以这回的错误为鉴,从今往后安分守己,莫要妄惹祸事。

却未料正要开口,不经意往他膝上一瞥,惊见那鹅黄的衫料下洇着两方隐约的红迹,赶紧叫一旁的两奴倌把他搀扶起来,这才看清他两方膝头已渗了血,兀生生的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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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颜之争
连载中柳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