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琴箫合鸣

元夕也想到这点,知晓宫内耳目甚多,易传流言蜚语,只是一时间想不到解决之方,对此有些愁闷。

林初朗再三思量,想到一个法子,建议王姬以探望乳父的缘由出宫暂住林府,再叫元夕以受己嘱托代拿物什为由同去林府,如此便可在自家习练合奏,有林家二老做中间人,他们便不至于被有心人刺探,也不至于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诋毁和诽谤。

元夕一听,觉得这法子甚好,谢过好友,当即采用。

林初朗又将这消息传达给梁问晴,九王姬听罢,也觉可行。

她又称自己近来也有意趁这时令交替朝中休沐较多的时候前去看望初朗的母亲和父亲,一叙受他们抚养的情谊。

斟酌之后,她挑好拜谒之礼,又通过林初朗传话与元夕商定好时间,比元夕早半日先造访林家。

此时林家二老皆在府中,见她前来,神色欢喜,热情招待。梁问晴与他们暌违已久,见面之后,热泪含眶地聊说许久,被留在府上用膳。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梁问晴见与元夕商定见面的时间已过,却还未见到他人,心底有点担忧,决定借宿府上,等着人过来。

席间,林辅郎感叹距上次别离,已是多年未见,王姬出落得更为英秀,又关心她这些年衣食用度是否精细,怕她常年独来独往,孤身一人无法自顾。

而林夫人则鲜少问她吃穿状况,反倒更中意与她聊些军中事务,还有此番从南境调往漠北的变动,以及此后在边关驻防的战争策略。

梁问晴虽然不沾兵务,但对战争之事别有独到见解,从师出之名头、环境之便宜、人心之联结等方面一一对答,叫林夫人点头称善。

两人饮了一盅清酒,皆有些醉意,又相谈甚久。林夫人此刻意欲言深,既说起先帝在世之时对王姬的喜爱褒赞,又谈及她为人温厚,仁德兼备,有主宰之能,再将她与女帝作比,话里话外显露扶植之意。

但梁问晴一因浅醉,二因对自己的皇姐并无二心,故而不明白对方深意。

林夫人虽然微醉,但意识尚且清醒,见她似乎无心争权,点到即止,收了话头,聊起其它事来。其间试探般再问一句,问她对女帝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是否真无纤毫艳羡。

梁问晴端握酒盏,听她这般一问,脑中闪过一个娇小灵俏的身影,望着盏中清酿,愣愣笑了。

“不应肖想之物……思之有罪……”她将盏中酒一饮而尽,不自禁抬手抚了抚腰间佩剑上的剑穗,醺醺道:“我唯一钦羡皇姐之处,便是她身边陪伴之人,实在太多……太多……”说完便向主人家称胸中酒闷,离席出了厅堂,绕着离大门不远的假山造像踱步散心。

此时暮色渐深,月儿悄悄爬了上来。梁问晴散步之时,忽闻大门传来敲叩之声,心头一紧,匆匆地去开了门,便见门外站了个再熟悉不过的粉衫郎君,正是元夕抱琴而来。

“我晚来了,实在对不住!”

元夕怀抱古琴,一边向她道歉,称自己因事耽搁,请她原谅;一边因琴身太重,想着早些进府,寻个放琴之处卸了重担。

谁知梁问晴兀自拦了他,凑到身前,低声问:

“皇嫂为何来这么迟?”问完又道:

“莫非是,被我皇姐翻了牌子,这半日侍奉去了?”

元夕一听,脸唰地一红,心中嗔她大胆,低声斥了句“放肆”,迈步踏进门槛,却又被对方拦住。

“皇嫂还未告诉我,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梁问晴固执地问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失了分寸。

元夕摇了摇头,既否定了她的问话,又嘀咕道:“这不是王姬你应该关心的事情……”说罢,急着要到厅堂去拜谒世姑和世姑父。

但对方不放他走,冷不丁道了声:

“我等你很久。”

那语气中似带着哀怨。

“对……对不住。”元夕一面惭愧,一面又觉得对方今日有些反常,抬眼观察,发现她眸底含着醉意,周身散着点若有似无的酒气,方知她是饮酒饮醉了,意识犯了浑,才问出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心下明白不应该与她计较,但到底有点羞愤。

梁问晴眼眸深邃,那双狭长秀美的眼睛凝视过来,似乎要把人吸进幽深的漩涡不可自拔。元夕心头怦怦跳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犹豫片刻,小声嘟囔:“先、先让我进门……”

对方这才有了些反应,伸手替他抱琴,退后几步让人进府,引着他去寻林家二老。

此时的月光融进府中那些被灯柱托举着的灯笼里,一同洒出暖洋洋的光线,照出王姬和元夕一前一后两方身影。

元夕揉着自己才得解脱的发麻臂膀,看着前面阻拦过自己的女子,心下气呼呼暗哼过一声。他低头见她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摇晃在自己跟前,便偷偷伸脚,轻轻踩了一下,唇角微扬,心里这才舒适,不打算生她气了。

梁问晴不知道他在背后已解了气,转头见他在偷乐,问他乐什么。元夕笑着,随口扯个理由,不说实话,只叫她走快一些。

她由梁问晴领着,拜见了林夫人和林辅郎,献过见面礼,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练琴的来意。

林辅郎之前已从林初朗寄回家中的信里知晓此事,因此派随侍领着元夕和王姬来到宅院中一处清净幽美的亭台,命人点了熏香,摆上点心,叫二人好生习练。

那亭台临着碧水的池塘,塘中种着才露尖角的小荷,微风吹过,携着一阵暗香漂浮流转,沁了二人的脾肺,叫人不自禁心旷神怡。

元夕和王姬选定曲目,仔细核对过几回音律对接的节点,认真习练起来。他们二人是乐律上的天材,造诣上的佼佼者,因此练习起来并不太费心力,双方之间一点即通,合演得格外顺畅。

月色下,潇飒的女子和秀美的郎君一箫一琴,声声相扣、丝丝动人。音韵浪漫,情寄云霄,直教天星为之移转,夜雾为之缥缈,应和之间,二人似通知音之意,配合得天衣无缝,无可挑剔。神思尽头,光阴纵溺,白驹飞过,转眼恍若沧海桑田,万般变换,皆如梦幻泡影。此刻水中花、镜中月,眼前人早已朦胧隐约,难辨真假。

乐声止时,百念归真,只留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元夕和王姬奏完最后一个乐音,再看对方,不免对彼此都生出佩服之心,会心一笑,相顾不言。此时林府的奴倌来传林夫人的话,邀二人去偏庭的水榭品尝宵夜。二人一同去了,路途中聊起方才所奏的曲目,元夕言说那曲子简单,又谈及自己的琴谱上有一首极难极有名的,却只有半页残章,余下部分业已失传,深感遗憾。

却见梁问晴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拿出一本薄册,赠到他手里。

“贺稚君所言失传的曲章,看看这本琴册之中有没有呢?”

元夕见手中的琴谱与自己带的那本书封、装裱、题字别无二致,看着像自己那本书的下册,不由得眼前一亮,小心翻看那册子,竟不想在开头便见着那失传乐章的后半段,一时惊啼出声,惹得前头带路的奴倌都回头望他,以为他遇到什么危险。

元夕震骇之余,喜不自胜,连声问王姬这琴谱如何得来,又道那书中残章在喜好音律、喜爱古琴之人看来实属无价珍宝,如今她以此相赠,可否思虑清楚。

梁问晴见他喜欢琴谱,心知送对了礼,也很愉悦。她告诉他这谱子她是儿时偶然从道观得之,又笑着说:

“琴谱虽然宝贵,但稚君前番送我的剑谱亦是无价之宝,你既肯将之相送,小王又何惜这本薄册?”说罢,叫他只管拿去,不用与她客套。

元夕便欢喜收下,与她一边往偏庭走,一边迫不及待地翻看着那琴谱上后半段残章的音律。他告诉王姬这支琴曲名叫《问情》,与她的名字恰巧同音,实在有些缘分。又说坊间流传着两首与此曲相关的唱词,唱词是完整的,但因曲谱一直只流通半阕,因而后半段唱词也无法准确地唱出。

梁问晴听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见他专心盯着曲谱,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口中轻声嘟囔着旋律,不禁试探地问道:“稚君能不能唱给我听听?”

元夕一怔,没想到她会对此感兴趣,心底是乐意的,再确定道:“王姬真的要听?”

梁问晴点点头:“稚君既然都说了这曲子的名字与小王有缘,那小王自然想要领教一二了。”

元夕支吾道:“那要是我唱得不好,你、你不许笑话我。”

梁问晴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会。绝不会。”

元夕这才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放慢了脚步。他再看一眼琴谱,而后清清嗓子,缓缓启口——

“十五云中,月明凌空,欲将迷醉问心愁,酒家不酿女儿红,怎得解深忧?”

“你我相思身何处,却遥隔,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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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柳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