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的映月阁中,灵娆听完整个来龙去脉,笑得花枝乱颤:“澜婴公子嫉恶如仇,义薄云天,小女子软佩,再敬公子一杯。”
澜婴略显窘态,脸颊飘红。喝完灵娆敬的酒,立马续上,也端起杯盏跟霍不凡道了歉:“在下鲁莽,差点伤了霍公子,幸得公子宽以待人,不予计较。澜婴向公子赔礼了。”
在问及江达旺之事,灵娆倒是十分清楚。说前几日骆倾城的确买了个端茶递水的跑堂伙计。吃苦倒还算不上,但这里的日子肯定是比不上家里的。若是要赎人,那可是个下血本的买卖啊。
知道达旺没有挨打受苦,她也算放了一点心。毕竟对于身无分文的她而言,赎金是一金还是百金,本就没有区别。
酒过三巡,三人直叹天下之大,缘分无奇不有,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在互相大谈生平所见趣闻之后,更有相见恨晚之势。要不是澜婴顾及自己是女子,极力推辞,险些就给霍不凡拉来拜了把子。
无中生有针,是用川芎,血竭等药材,经过特殊提炼制成的极小针粒。扎入肌肤半个时辰就会自动融化,最后无影无踪。便可在给人治病时,只扎针而不取针。针灸的作用加上药物的作用,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不痛不痒,还挺舒服。”霍不凡得知无中生有针如此无聊的用途,却不敢吐槽,只得违心地连连称绝。
房内高谈阔论,门外热闹非凡。
今日恰逢馆中,新晋了一位歌舞伎。传闻此女歌舞,翩如兰苕翠,婉若游龙举。此时整个馆内座无虚席,皆是想要一睹芳容的宾客。
澜婴笑得欣喜畅快,暂时忘却了诸多烦扰,推杯换盏之间,不知不觉醉意便上了头。
“结萝出来了!结萝出来了!”楼下一阵喧哗伴随掌声雷鸣。
一位轻纱遮面,身着湛蓝色纱裙的女子,在乐声中婆娑起舞。纤细的身姿柔软曼妙,雪白的玉足玲珑娇俏,一时间惊艳四座。
澜婴,霍不凡和灵娆也提着酒壶,举着酒杯从映月阁摇摇晃晃走出来,趴在走廊的红酸枝围栏上,望向楼下中央的舞台,一边观赏,一边相互斟酒。
一曲舞毕,台下人意犹未尽。还有人甘愿出十金,请结萝再舞一曲。
“本王出一百金!”此声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顺着声音,朝楼上望去,染月阁门前顺着走廊楼梯,万斯屠摇摇晃晃地下来,身后跟了十多个家仆。原本四处嘈杂挤满看客的过道,因他的到来,两尺之内,皆无人敢靠近。
馆主骆倾城急忙上前满脸堆笑:“结萝能得到王爷的赏识,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时,一些人忌惮夜叉万淫威,小声犯着嘀咕;一些人干脆将钱银放置桌上,结账离去;还有一些人,转身低着头继续吃菜喝酒,不敢抬头。
霍不凡见状,醉眼一睁,嘟囔道:“本少主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跟我比有钱?”随即不可一世地举起酒杯,大喊一声:“我出一千……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灵娆踮脚伸手,将嘴巴捂住,跟澜婴一起,架着他拖进了映月阁。
楼下,齐刷刷的目光闻声而至,却什么也没看见。
“你疯啦?”灵娆瞪着大眼睛埋怨道:“整个晟阳城里,谁敢跟万斯屠争强斗胜?”
“万斯屠是个什么东西……”霍不凡咕哝着,竟醉了过去。
而澜婴半眯着眼,憨笑应道:“本就不是个东西……敢跟我霍兄比财力……霍兄,黄金拿来……砸,砸死他……”这醉样跟霍不凡不相上下。
灵娆在屋内安顿霍不凡,无暇顾及走路时脚跟不着地的澜婴。以为她出去看完热闹便会自己回来。
许是独饮了一壶美人泪,醉意更浓了。
突然被人一推,踉踉跄跄跌在一堵紫色胸墙之上。
她猛地一抬头,额头却撞上对方的下巴壳子。两人一个抱头,一个捂嘴,同时“哇”地一声,原地跳了起来。
澜婴甩了下晕乎乎的脑袋,笑着说道:“我头铁,没事儿。只是抱歉,方才有人推了我一下……”她转身指着背后,可是后方空无一人。
对方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几块破碎的玉片。
紫衣男子起身凝视着她,缓缓道:“你可曾失去过,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这位眉宇温柔,目若朗星,宛如天上神颜的公子立于眼前。他白净高挑,身若玉树,比起宫战的刚毅更多了几分清秀,墨发飘逸,就像画卷之中走出来的人儿。
内浅外深的紫色绸衫,冠上的暖玉温润无瑕,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公子。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气味,一般人不易察觉的香气。跟漫山夭近似,极为亲切。
这是她迄今为止,不能说遇到的最特别的人,但绝对是只看一眼,就终生难忘的一个人。她第一次在脑海里绘出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画面。
此语一出,澜婴再观男子的神色,她心头似让人给揪了一把,内疚与自责源源不断,滚滚而来,含糊说道:“我赔,赔给你。”
“哦?公子用什么赔?”男子眨了眨眼睛,长睫浓密而卷翘,纯净无染的目光令她心中又是一颤,双颊的滚烫再次升温,仿佛整张脸都大了一圈。
这时旁边的小厮开口道:“说得容易,这玉佩乃公子祖上所传,价值连城,怎是你这等贫民赔得起的?”
听到此番解释,澜婴似酒醒了两分。嘴上不停地道歉,脚却一个晃荡,又靠在了紫衣公子的怀中。
“你这般真诚地说赔偿,我可以信你么?”紫衣公子眼中闪过点点星光,指尖带着淡淡柔光划过她的前额,那处微微发红的撞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撞到过一样。
“能为公子挽回损失,就算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她拍着胸脯保证,也不管酒醒后是否会后悔。
紫衣公子俊脸之上掠过一丝浅笑,诚挚地说道:“我不要你赴汤蹈火,时光静好,唯愿伴卿一生。”
“……自是,……当然。”澜婴似乎没听清男子所说之词。
幸好楼下噼里啪啦砸碎酒壶的声响,打断了澜婴的尴尬,让她得以从这张俊脸上抽回目光,再次看向楼下的万斯屠。
万斯屠岂是个容易糊弄的主儿。若他寻花问柳,皆柳败花残,所行之事,骇人听闻。
坊间有闻,传万斯屠最喜肤白貌美之人,不轮男女。曾经还意图对纳兰馥行不轨之举,此事甚大,人尽皆知。一传十,十传百,时日一长便走了样。最后外乡人都以为西辕举国上下,皆好龙阳。
见周围之人低眉顺眼,万斯屠越发狰狞,转头对着台上的结萝说道:“舞,继续跳。本王今日就看一出‘血玲珑’。”
话语刚落,所有人的头埋得更低了,只顾着往嘴里塞饭菜,压根儿没一个敢抬头看一眼。
舞台上一地的酒和瓷片,吓得结萝接连后退,一双手缩在长袖之中,瑟瑟发抖。
“血玲珑就是让人赤脚光腿,站在碎瓷堆里跳舞,舞毕血染舞台的舞蹈。”紫衣男子跟澜婴解释道。
今日万斯屠应是得了什么喜事儿,喝了不少,笑容举止皆是张扬放肆。他扯下了结萝的面纱,一手攥着她的裙摆,眼看就要被扯落,结萝双手抱胸,连连求饶。惊恐之中,踩到一块瓷片上,顿时脚底鲜血涌出……
此时,一个酒杯从楼上飞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万斯屠额角上,刹时间头破血流。那些家仆吓得脸色发青,想要给万斯屠看伤,被万斯屠几脚踢开。
他摸了一下,看着手上的血,双肩颤抖着冷笑了几声,突然脸色一沉,转身瞪眼吼道:“谁?滚出来!”
澜婴正要挺身而出,被灵娆一把拽住胳膊,抿着嘴,拼命摇头,暗示她惹不起。
就在此刻,一旁的紫色身影跳了下去,漆黑的长发随着猎猎衣袍一同缓缓落下,如同天宫之中飘然而下的仙君。
他站在舞台边上,正对着万斯屠,笑道:“你说你是个王八,我怎么没听说过?”
骆倾城见状,想必是知道九重春要遭殃,也不予相劝,脚底抹油,悄悄溜了。
万斯屠用手抹了一个家仆的脸,将血擦在家仆的脸上,尖声笑道:“稀罕,晟阳城里还有这等姿色。本王的人彘里,就缺个你这样的皮囊。”
万斯屠看着眼前这个紫色华服的男人,演戏似的笑了两声,指着他:“话多了费嘴,不如先将嘴缝上。”身后的家仆纷纷拔刀,将紫衣公子围了起来。
“小心点,打坏了这张俏脸,你们都得死!”万斯屠道。
要是往日,澜婴必会权衡再三,绝不会拿性命作儿戏。而今日不同往日,酒壮怂人胆。见紫衣公子孤身一人,忧其寡不敌众,竟毫无半分迟疑,也跟着跳了下去,落在这二人之间,一副大义凛然之姿。
可吓坏了楼上的灵娆,一看大事不妙,她实在拦不住,又担心醉酒的澜婴吃亏。只得赶紧冲进映月阁,一盆凉水泼向了嘴角带笑,满脸美滋滋的霍不凡。
在场宾客纷纷起身,慌乱离去,也有三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一旁低声叫好。
澜婴斜眼瞅着万斯屠,步履蹒跚道:“杯子我扔的,畜牲我打的,你喳喳喳,吵什么吵?要缝也是缝你的臭嘴!”
紫衣公子勾了勾嘴角,笑道:“对付这种禽兽,何须脏了小公子的手。”
澜婴半眯着眼望向紫衣公子,忍不住嘀咕道:“岂能让神仙公子替我背祸?我要保你万金之躯不伤。”
她甩了一下恍惚的脑袋,赶紧打断自已无端端的这套虎狼之词,抬眼对着万斯屠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干嘛,冲我来!”
紫衣公子微微一笑:“你喜欢就好。”
见她酒气熏天,一副要将天捅个窟窿的样子,紫衣公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不如比比看,谁能一招制服这些家丁?”
澜婴踉踉跄跄举着酒壶往小嘴里倒了一口,说道:“你看好啦,别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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