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邪!招邪!”
万斯屠背过身,不知朝着何处叫囔着“招邪”,身后响起了一片打斗之声。
澜婴向来不惧这种市井斗殴,自贲雷山下山之后,跟着白前一路往西,什么架没打过。于她而言,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她一掌过去,对面下巴就歪了;一肘过去,对面脖子就扭了。实力之差距,已不能相提并论。
紫衣公子手里轻轻甩动着一条银色长鞭,眉宇带笑,语气平和:“想来是在下眼拙了,小公子身手竟如此之好。”
那些一涌而上的家仆,还没看清对方的出招,就被打得人仰马翻,满地找牙。
不知何时,在万斯屠身旁多了一个青发头陀,他一直盘玩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骷髅戒面被盘得漆黑油亮。
这头陀肤色青黑,骨瘦如柴,手里没有兵器,但腰间法器众多,绕着腰挂了一整圈。他头戴戒箍,粗衣绑腿,戒箍上刻的朱红色“邪”字,格外引人注意。
夜叉万叫唤了老半天的“招邪”,原来就是喊这头陀,澜婴还以为夜叉万在原地作法。
只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头陀便三步并作两步,形如鬼魅,以壁虎游墙之势,绕到澜婴身旁,五根乌黑的手指找准澜婴心脏,直插而去。
澜婴双眼迷离,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招邪已然近在咫尺。
这轻功何其了得?她心下一惊,酒醒了一半。
紫衣公子一看,顿时收了笑意,神色凝住。他脚下一铲,一块瓷片飞去,挡开了头陀的爪攻,化解了澜婴的危机。
“招邪行者,出手果然阴邪。”他说道。
头陀一只手指上,转着从澜婴身上取下来的乾坤袋,说道:“我的规矩是:打赢我,法器还你。打输了,命留下。”说罢,将乾坤袋挂在了自己腰间。
澜婴的法器被抢,心里急切想要取回。也不惧对方是何人,抽出缠腰软剑蹬地起身,剑指招邪,直冲冲刺了过去。
紫衣公子对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结萝说道:“快走!”
随后,银鞭一抖,上面金光流淌,金色虚影化为实体,在手中伸展出九条金色长鞭,极为耀眼。他跟随澜婴身后,向招邪行者挥去。
三五招之间未分高下。台上,鞭影金蛇盘绕,上下作响;剑影腾龙翻飞,眼光缭乱。台下看客,一哄而起,桌翻凳倒,逃之夭夭。
招邪身影如鬼魅游荡,飘忽不定。他单手拽住一条金色长鞭,却被另外八条压制住招式。见讨不到便宜,便侧身一手伸向了澜婴。
他妖气强劲,跟前日夜叉万马车里的一模一样。这一双黑爪坚利如钢,搓石成粉。钳住缠腰软剑之后,澜婴便有力无处使。
僵持之际,招邪突然黑爪用力往下一拽,声响剑断。澜婴一个重心前移,被招邪推爪上前,单手锁住了脖子。任她怎么也掰不开,无法脱身。
“招邪大人,有话好好说。”紫衣公子立马扔鞭,将双手举过胸前,裂开嘴笑道:“不就是个法器,大人想要就拿去呗。给在下一个薄面,绕此人一命如何?”
“谁说要送?!我的法器我作主……”脖子上的黑爪突然加力,澜婴呼吸一紧,话只说到一半,便整个人被提起,双脚悬空半尺高,再也嚷不出半个字。此时,她隐约感到手腕上的玄武令,阵阵灼热,而胸中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招邪行者面若枯树,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那就用你的九尾金锏来换!东轩少主,赵弦!”
“东轩自古出丑人,个个长得跟扒了皮的癞蛤蟆一般,活着恶心,死了还吓人。”万斯屠眯起眼打量着,脸上挂满了疑惑:“你说他是赵弦?这绝对不可能!”
“能使九尾金锏这等神兵的,天底下只有一人。”招邪斜眼盯着赵弦,全然不顾手上提着的人,已经吸呼困阻,开始双脚乱蹬。
“一条破鞭子而已,招邪大人喜欢就拿去,何须大动干戈?你先放她下来。”赵弦见澜婴一脸异样,腕上上的玄武令发出微弱荧光,若隐若现,像是在作垂死挣扎。他一着急竟朝她喊出:“你倒是用乾坤逆转符啊!”
万斯屠在一旁拍手,大叫过瘾,尖锐的笑声在空荡荡的九重春,甚为刺耳,他跳上台面,用力的拍着澜婴的脸,说道:“我说如此眼熟,原来是宫战的兔儿爷啊!我这儿好好的一出歌舞戏,生生被你这两个脓包,演成了武斗戏。扰了本王的兴致,该罚!”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打开,里边装满嘴利如针,身白头黑的小虫:“此虫名曰‘尸粪针口’,钻皮破骨,唼食心髓。是先喂你吃下去,把嘴缝上,还是跟我回府,做我的兔儿爷?”
澜婴被掐得头疼脑胀,只恍惚地看到夜叉万上下扇动的两片薄唇上,有粉蓝双色的零星粉末,像是服用了致幻药“逍遥奴”。而赵弦提及的“乾坤逆转符”,却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全身渐渐动弹不得,就在呼吸停滞,即将昏死的前一瞬,还不忘刮了万斯屠一个白眼。那一刻,她想起了曾经死在跟前的鲛人姬玄屹。想必那钻入体内食其内脏的毒虫,就是这种尸粪针口。
而后,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样儿,还敢瞪眼?脾气跟宫止戈一样臭不可闻。”万斯屠高挑着一侧眉毛笑道。
正当万斯屠将尸粪针口移到澜婴嘴边,突然楼上两个人影闪过,一团团白雾从天而降,铺天盖地,越来越多。
霎时间整个馆内白浪掀天,谁也瞧不见谁。在场之人七颠八倒,东奔西撞,给呛得咳嗽连连,直不起身,更有人误以为是毒药,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直至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别慌,是木薯粉。”众人才停了下来,在原地呛咳不止。
看着招邪裹满白面,与他四目相对,万斯屠咳得双眼通红,就快滴出血来。他恼羞成怒对着招邪行者大吼:“你他妈不是冥界来的行者吗?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还擒不住两个人?我的兔儿爷呢?!”
赵弦的一招凌风绝尘,只观其影,不见其人,于混乱之中带着昏迷的澜婴已经走远。
看着楼下气急败坏,踢打家仆的万斯屠,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楼上的霍不凡与灵娆蹲在地上,捂嘴偷笑。他们见澜婴与赵弦已然脱险,也跟着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待万斯屠等人醒悟过来,上面早已人去楼空。
招邪行者抬手摸向腰上新得的法器,却发现乾坤袋已经不易而飞。他青黑的脸上,紫筋爆起,咬着后槽牙道:“我看上的法器,必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至于法器之主,皆死于铁爪之下,此次也不会例外。”
他一双铁爪,像极了被妖法禁锢的野兽,竟能发出凄厉的叫声。
此时,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冲进了九重春,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场的一群白面人。
“宫将军……”不知谁一个细声惊呼,这群人一个个都受了惊一般,往后退去。
原本宫战正在巡视城中布防,突然听闻了今日九重春斗殴之事,来报者对澜婴绘声绘色的描述,令他一怒之下驱马狂奔而至。进门之时,竟然忘记了下马。
这种对敌人一无所知,就敢出来作死的事情,只有澜婴干得出来。宫战双眉紧蹙,眼中刀光剑影。
再加之连苍无意提及,今日澜婴收拾了行李出门,至今未归,怕是不会回来了。宫战一言未发,此时的静谧和冷漠,难掩他胸中的怒火咆哮。
“人呢?!”他问万斯屠。
见万斯屠手中拿着一个空罐子,里面的尸粪针口一只也没剩下。
宫战一声怒吼:“我问你人呢!”话音刚落,人已下马闪现至跟前,手上的唤云刀已然出鞘,紧密地压在万斯屠脖子上,刀刃在他起伏的脖颈处划拉出一道血痕。
“都别动!他,他真会杀我!”万斯屠满是白面的脸上,只能看到一双恐惧的小眼珠在颤抖。
“被,被赵弦绑架,绑架了!”他头一遭见到宫战对自己拔刀相向,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赵弦?”宫战问。
招邪上前一步,抢了话头:“正是赵猛志的兄长,东轩少主赵弦!”
紧跟着后面进来的连苍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上前将宫战持刀的手握住,抿着嘴冲他微微摇了下头,暗示宫战别跟万斯屠撕破脸。
只是宫战并未领这个情。
反而一脸狠厉地对万斯屠道:“吾与令兄万斯翦自幼一起读书,习武,视对方为至友。若非吾在他临终之时许下永不杀你的承诺,今日便叫你人头落地。万斯翦文韬武略,宽厚仁人,你不及他的万一。”
宫战突然收刀威胁道:“德不配位者,也敢觊觎苍龙令?龙鸣宴上若是胆敢图谋不轨,犯上作乱,本君必将你碎尸万段!”
随后转身离开,腰带上的如意挂坠和葫芦挂坠随身摆动,一个是少焉,一个是须臾。这两个小法器本是一对,今日竟罕见的同时出现在宫战腰间。
……
四月的风,带着春的温润,将一朵绒羽般的蓝色小花,从窗外吹进了赵弦的卧房。
晟阳城西郊,一所名曰“丑居”的别院里,就有一处花园,开满了叫做狐尾蓝星的小花。
它的香气,清雅之中透着妖冶,似一抹柔情令人沉醉。
赵弦将摘好的一束狐尾蓝星,悄悄搁在澜婴的枕头边。他见澜婴的乾坤宝袋破损,便翻开,用灵力修补。里面东西很多,七零八落散了一桌子:紫濂珠,木叶符,漫山夭……其中最引起他注意的却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荧影石。
他抬眼望向床榻上那个摆着大字,呼呼大睡的人儿,轻声说道:“你的九丑回来了。”眼中溢满了温柔。
随后拿起荧影石,将其置于掌心,另一手对准其顶,轻轻敲击三下。掌中蓦地射出一道荧光,足足半尺之高。光束旋转之间,影像晃动,似走马灯一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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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冲冠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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