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一束樱红之光升起,澜婴百步瞬移,倏然消失在奚恨水的法阵之中。
赵弦心下一惊,正欲追随澜婴而去,却被奚恨水抬手设下一道结界,将在场所有人连同她自己都困在其中。
先前澜婴还在斟酌,若是留下万斯翦会有何种后果。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又能对别人的因果造成何种干扰。赵弦会不会小题大做,过份焦虑了些?直至看到尸女奚恨水帮万斯暄抓了他,这才醒过味儿来。原来,万斯翦是六年前参与龙鸣宴,唯数不多到过困龙渊的人。至于他为何没跟苍龙缔结契约,个中原由看来得让他亲口说出来,才能大白于天下。但是此刻的直觉告诉她,若不护好万斯翦,必将生出一档子祸国殃民的恶事来。
澜婴套了隐身符,尾随着万氏兄妹,一步一步往石阶上走去。这条金石阶梯每一台阶皆是悬空而造,互不相连,看着像一条金光闪闪的飞升之路。但越往上走光线越发晕暗,越往上走地上的尸体就越多。不用想,全是跟着万斯暄从苦绝逃出来的人,尸身还没凉透,新鲜得很,有的四肢还在抽动。
路这么陡,上去了又下来,现在又要上去,万斯暄真不嫌累?
澜婴可以理解她收服苍龙的渴望,但不能理解她为何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大哥,手上的缚魂引绿光更加明显了,在黑暗中像焚着万斯翦的一圈鬼火。
他们总算来到了最顶上的大殿——困龙渊,而此处却让澜婴匪夷所思。
地宫的最顶端,没有任何建筑,只有左右各一根破损的浮雕大灯柱。左边雕虎落平阳,右边刻龙游浅水,灯火早已熄灭。
两灯之间有一银灰色透明屏障,是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在流动。结界之中,横七竖八摆放着九口棺材,个个刷满乌漆,无依无靠悬空渊潭之上。只最远处的一口棺材上阳刻着五爪金龙,在黑暗中流窜着金色光晕,将渊中照得有些明亮。
这些棺椁中仅有两具是完好无损的,其它七具已被人暴力撬开,棺身上处处可见各种武器留下的痕迹,棺内空空如也。
而棺椁之下的一片浩瀚无垠的深渊中。黑魆魆的水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各式各样的断首残肢堆积着,没有衣衫,没有血肉,白花花的全是骸骨。
苍龙不过被封印在此地二十余年,这些骸骨在深渊之中已堆积成山,到底让多少人为此断送了性命?
澜婴不免扼腕叹息。
万斯暄忽然停下步子,澜婴赶紧躲到灯柱之后,她娇小的身板儿刚巧能被挡住。幸好万斯暄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女流,这一路上来根本没有听见异响。
“听说当年皇兄可是得了鲛王相助,过关斩将,一路闯进了困龙渊,对此地可是熟络得很。若非遭人暗算而死,苍龙早就成了皇兄的囊中之物。怎么今时今日,却不知道如何破结界,挑哪口棺材?你睁大眼睛看看,此地死了多少人,难道你能看着皇妹身死,也不管不顾?”万斯暄半带嘲弄,半带生气地说。
万斯翦有些激愤道:“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站在一地尸骸之上,毫无悲悯之心。这些人都是我西辕子民,你们将苍龙的消息遍布天下,让更多的人以性命为此试错,当你们的垫脚石。如此德行,就算让你见到苍龙灵君,也缔结不了契约。”
万斯暄勒紧绳索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哥哥这话倒显得生分了,还真是不怕伤了彼此的兄妹情谊呢!这些人觊觎权势地位,死不足惜,没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们进困龙渊!”
直到万斯翦全身发抖,样子看起来就像要被撕碎了,才松了手上的力道,“这诏令可是西辕的一国之主,咱们的父王颁下的,怎么在你这里就成了妹妹的不是?难道要我放着唾手可得的天下不要,便宜了万斯屠那个狗东西?凭什么他一个骄奢淫逸的无耻之徙,就能得到父王的垂爱,而我就只能下嫁给一个只有半张脸的莽夫宫战?凭什么就连一个莽夫都可以瞧不起我,从来不曾给过我好脸色?难道因为我的生母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而你和万斯屠的母亲却是高高在上的王后?”
万斯暄满腔怨气,一腹恨水,终于在自说自话下爆发了。她指着一地尸体,怒道:“身份卑贱就应该死,替王后去死?你们谁对我母亲有过丝毫悲悯之心?这些人跟她有何区别,同样是为人所用,死得其所罢了!”
这娘儿们哪来如此多的歪理邪说?
澜婴听得耳心发闷,但碍于万斯暄手里的缚魂引,怕她莫名怒发冲冠,一用力把万斯翦的魂魄给勒散了,所以没敢轻举妄动。只是蛰伏在暗处,像猎豹一般静静地观察着二人的动静,等待一个瞬杀猎物的时机。
估计是经历过一次死亡,万斯翦反倒是没那么怕缚魂引。他语气平缓,仍然一副兄长管束小妹的姿态:“你我虽同父异母,但为兄从未低看过你。王后乃武将出身,自是不拘泥世俗,从未将你生母当作是她的婢女看待,每次出征都让她随军而行,还嘱咐我等不可将身份之说挂于嘴边。当年,血域魔人意图攻占银砂城,杀光全城的百姓,将银砂城变作为他们的修炼魔窟。王后领兵十万前去拒敌,却是顾了阵前杀敌,顾不了后方百姓悉数中毒,不治而亡。你母亲留守城中,将解药挨个分发给中毒的百姓,自己却因中毒太深,无力回天。她的一片丹心天地可鉴,那是以身殉国,怎么在你口中倒成了含冤而亡?你是公主,岂能连这般浅显的事理都不明白?”
“公主?我这个公主的身份,分明就是父王看在她做了王后的替死鬼,才施舍给我的。还惺惺作态地追封她为永安夫人,什么永安,是昭告天下,此人永远安息之意吗?”万斯暄的怒意越发激烈,再次收紧了了缚魂引,连着万斯翦的绳索刹时燃起幽幽绿光,业火顺着捆绑的方向,一直绕着万斯翦烧遍了全身。
“不是这样,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万斯翦全身一紧,脸上扭曲起来,他咬着牙没有吭声,更没有求饶。
万斯暄另一手拿出一粒荧影石点开,二人之间光影流转,半空之中出现了王后阵前披甲,奋力杀敌的影像。
她周围都是还未开化的魔人,有的只化了一半人形,全身乌麻麻的在地上扭动着。而王后看起来伤痕累累,像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母后!”万斯翦沙哑的声音喊了出来:“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手中的荧影石从何而来?”
“她不是女中豪杰,天下之表率吗?当然是守城啰!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银砂城早就改名魍沙城。血域卷土重来,王后请缨出战被拒。不惜抗旨,私自带领五万将士去守城,还拒了父王的十五次召令,现今已三年杳无音信。你知道吗?为了打破血域的封印,让魔人能够长驱直入,本公主可是心机费尽,哈哈哈哈哈……你别忘了我们身上流着谁的血!”万斯暄将手中绳索拎起,像鞭子一样疯狂地在万斯翦脸上抽打了十来下,手酸了一下子扔在他脸上,尖笑声在困龙渊荡起了阵阵回声,惹出澜婴一身鸡皮疙瘩。
澜婴实在听不下去了,简直有碍观瞻,令人发指。她眼中霜雪欺天,一个百步瞬移就来到万斯暄面前,卯足了全身劲儿,抬腿便是一脚踢在万斯暄的胸前正中。
“滚!”
她低声怒喝,直接将万斯暄整个人,地里插葱一般仰翻倒栽,踢进了结界里面最近的一个棺材中。还不忘盖上了棺材板,还不忘抛出几十张镇棺符贴上。
“你确定这是在你们家,跟你同吃一锅饭长大的吗?怎么心眼子比碳还黑?”她本想爆粗口骂万斯暄,但见万斯翦斯斯文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模样,忍了口。
万斯翦的脸白得像雪,他汗涔衣衫,全身不停的颤抖。倏然一道蓝色弧光,身上的缚魂引松开落下,在地上断成了好几截。旋即一团绿色火焰猛地升腾起来,眨眼间绳索便烧成了一缕青烟。
澜婴收回斩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救下了这位前世王爷。早知道万斯暄如此不堪一击,就应该提前出手,万斯翦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这是什么结界,为何我等来去自如,毫无干扰,你可知晓?”澜婴猛然感到奇怪。
“深渊乃是化尸水汇集而成,这结界作避水之用。”万斯翦拾起地上的荧影石放入袖中,对澜婴说道:“魍沙城战事如何?”
“听说千里冰封,终年积雪,没人能进得去,也不见有人出得来。”澜婴听白前说过几回魍沙城的事,但她知道的并不比万斯翦知道的多。
万斯翦深吸一口气,突然指着最远处的一口棺材,他脸上挂着一种不由分说的坚毅,对澜婴说道:“苍龙就封印在金龙棺里,我能解困龙渊之阵,你立刻进去跟它缔结契约。”
“我?你在开什么江湖玩笑?”澜婴有些吃惊,这种事怎么说也不应该落在她头上。前面不是还排着宫战,赵弦此等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吗?
“对,就是你。一定要等到深渊的水空了,再踏着地上白骨过去。那是化尸水,沾上的人会变成白骨。”万斯翦叮嘱道:“千万不要碰另一口棺材。这里的九口棺材,除了苍龙的那一具,其它任何一旦打开,都足以让你我死无全尸。”
不等澜婴再次开口,万斯翦径直走向她身后左边的大灯柱,用剑割了手掌,一个轻功上去,将血淋在了柱顶的灯芯上,殿上顿时金光闪耀,一洗先前的黑暗,一望无际的深渊渐渐退了去,只剩下雪山一般的皑皑白骨。
缓缓降下的万斯翦,身上的魔气混合着腥咸的血腥味道。澜婴难掩震惊地问道:“你,为何......你究竟是何物?”
“本王和姬玄屹都被人利用了,此事说来话长。”万斯翦指了指澜婴手上的蓝紫色指环。“他是北瀛鲛族之王,因山河不复,与族人流离失所,是本王怜其不幸,安顿了他们在西辕落脚。或许是见本王有治世之才,便将苍龙的事情悉数告知,希望能解它之困。苍龙本是灵君,被魔人封印于困龙渊,困龙渊的结界每隔六年会打开一个缺口,若在此时无人甘愿与苍龙缔结生死契约,将其带离此地,他便会继续沉睡,不见天日。”
“你确定不等宫战?”澜婴莫名惶恐。
“妖和妖之间不能缔结契约!”万斯翦说话间伸手出掌,将她推向了最远处的龙纹金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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