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蓝紫色弧光亮起,斩椿在澜婴手中化为星星点点的萤光,随着结界的消失,散落到地上,瞬息消散。
天地间异彩流淌,灵气四溢。琼光洒向敖璋雪白的衣袍,倒映在困龙渊镜面般的水面上,为他的出场增添了一股神秘莫测的仙气儿。
他五官深邃,白眉蓝眼。一抬手白袍散开,再收拢一身玄甲,及腰的银发被冰蓝绸缎束着高马尾,神采奕奕,如圭如璋。
二人在众人面前,执手破阵而出。未等落地,敖璋掌中蓝光闪耀,一柄长戟凭空而生。此戟非金非银,非铜非铁,看着更像是海水凝成,在手中滚滚流淌,周身环绕着炫目灵光。
躲在一处空棺里的霍不凡含着满腔的天妒人怨,嘀咕道:“冲破牢笼罢了,至于如此招摇嘛?真他娘的帅啊!”
话声刚落,一抹万千流萤组成的金红云霞便将霍不凡整个人包围其中,随即消失在困龙渊。
弯刀与长戟相碰,刹那间电光四溅,地动山摇。敖璋将灵力灌入长戟之中,只转身一挥,困龙渊便惊滔骇浪,狂风肆虐,泥沙俱下,穹隆坍塌。
“你要做什么?不可伤及无辜!”澜婴心下一惊,随即轻功一起,落身在敖璋身旁。
敖璋唇角一扬,一副很久没有活动筋骨,正是时候大展拳脚的样子:“这里快塌了,你先用朱雀翎羽带这些人走。待我解决了宫峥嵘,自会回到你的眼睛里。”
诛杀毗岚妖兵,家仇不共戴天,她怎可不参与其中?
澜婴想留下来,但见遍地哀鸿,只得立刻掏出那枚金红色的羽毛,往空中扬去。红羽变作一艘可载百人的赤焰羽舟,所有人似见了救命稻草,纷纷抓着舟上垂下的羽丝往上攀爬。
万斯翦抱着脸上血肉模糊,不省人事的万斯暄,在困龙渊壑壁边上摇摇欲坠,奚恨水此时已不知所踪。
自宫峥嵘那具乌漆棺椁炸裂后,霍不凡被红云接走,而万斯暄则被飞起的锋利碎石,从眉心到鼻翼划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难挡,顺着脖颈,淌红了胸前一大片衣襟。
万斯翦为了救她,半条腿已经被渊中化尸水腐去了皮肉,露出一截碜人的惨白腿骨,颤巍巍地勉强支撑着身躯。
见他拦腰抱着晕迷的万斯暄,一跛一瘸地艰难拖行,澜婴走过去,伸出手帮忙托着一把力,对万斯翦说道:“你们也上船去吧。”
舟上原本呼天抢地的嘈杂之音,倏忽清晰起来。
“何时起航?我们还要等多久?”
“为了一个瘸子,让我们一起等死,委实可恨!”
“此处就要塌了,到时候整个困龙渊大殿便会蓄满化尸水。咱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抱怨的人喊叫着,突然嗓音沙哑,涕泗横流。
粥粥众人本是各怀心事,一旦生死关头,为了活命,连愤怒的抱怨都出奇的一致。
不过赤焰羽舟是澜婴施放出来的,她没下令起航,羽舟便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念而动。这些人也只能眼巴巴地盼着施施拖行的万斯翦,能再快些。
万斯翦倏忽抬头,眉心拧得更紧。他更担心的是宫战,上了赤焰羽舟,他回头对澜婴说道:“止戈在渡魂为了救……”
他想说“救你”,却忽然改了口:“为了救人,被狰妖伤了脏腑,你可否?”
“放心,我不会伤他。”澜婴几乎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她其实跟宫战并无深仇大恨,顶多只是气他用海柳秘盒来威胁她,以霸占强娶来捉弄她,看不惯他平日里一副趾高气扬的臭脸罢了。
可是万斯翦想告诉她的却是:宫战就是一白,那个为了你可以舍命的白虎灵君。
随着一声高吭的“起!”,赤焰羽舟便载着千百号人,浩浩荡荡的自半空之中越升越高,直抵天穹。
“走!”
羽舟忽然金红骤亮,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拖尾,随后消失在空中。
澜婴转身,却看到宫战跟毗岚妖兵站在了一边,正合力抵挡着苍龙灵君敖璋指尖施放出来的一道憾天动地的强劲灵光,而赵弦则挥着九尾金锏,在紫电与瘴气的簌簌盘桓之中,与招邪拼得天花乱坠。
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在疯?
赵弦的作为,她倒是可以理解的。诸如招邪,奚恨水此类魔邪,人人得而诛之,必不可留于世上祸害无辜。况且,她与招邪之间还有纠葛,就算她不杀招邪,招邪也会为了夺取法器,无所不用其极将她打死。
然而,宫战的举动,就让她看不明东西南北了。
他左手帮宫峥嵘加强防御,右手帮着敖璋施法攻击宫峥嵘。忙得热火朝天,滴汗如雨。看不出他到底是何立场,十分怪异。
随着地崩山摧的一声巨响,困龙渊彻底坍塌。渊中化尸水撕裂了那层灰色屏障,如冲波逆折之回川,顷刻间飞流直下,万壑鸣雷,铺满了整个大殿,正如滚滚黄河从金色阶梯奔流而下,于幻境中不留一丝罅隙。
招邪甩开赵弦的纠缠,在洪波翻涌之中,化为一缕青烟,携着依旧沉沦在魅歧那淫佚无度的感识之中,不可自拔的万斯屠,闻声而逃。
余下的人都往上空腾去,任凭脚下的化尸水肆虐咆哮,打架的依旧在打架,只是从地上斗到了空中。
澜婴则被赵弦第一时间,轻揽纤腰,一跃至灯柱之顶端。他脸色发青,看起来伤势急剧恶劣,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澜婴划破手掌,学着先前万斯翦退去化尸水的做法,正要往灯芯滴血,却被赵弦拦了下来:“魔族的法阵,非魔人之血不可解,你这样做没有用。”
又是一阵狂暴的轰鸣,天地四处开始疯狂摇晃,金色棺椁,金石阶梯,整个困龙渊开始崩裂。眼前景象如滚烫的沸水突然浇向了极寒冰雪,陡然腾起白雾,四面八方同时瓦解,坍塌,幻境即将消散。
“敖璋,我们走!”
数十招走过,眼瞧着毗岚妖兵落于下风,却蓦然听见澜婴喊撤。敖璋没有吭声,嘴唇抿成一线,他剑眉凤目一横,悻悻朝澜婴斜了一眼,收了长戟。另一手启了一个金色的钟形结界,将宫峥嵘笼于其中,便眨眼间闪现于澜婴身旁。
金色钟罩在一眨眼间爆裂,与此同时化尸水如海啸吞噬了宫峥嵘。澜婴和赵弦在敖璋的护送下,抵达斗兽场,跟之前的赤焰羽舟一同降于场上。
赤焰羽舟的红光暗了下去,在众人落地的一瞬间,消损殆尽。
随着人群的四处散去,场上逐渐安静了一下来。
万斯屠忽地散开了眼中迷蒙,他双手噼啪拍打着双侧的脸颊,如梦初醒道:“招邪你个死人头,说自己对困龙渊了若指掌,结果呢?还不是无头苍蝇一样,找不着北!”
“非是找不着北,分明是想利用荧影石阵,回到当年,抹去杀害万斯翦的罪证!”宫战不知何时也回到了斗兽场,一身铠甲破败不堪已,腰腹位置的一处贯穿伤十分惹眼,正汩汩往外淌着血。
除了敖璋,在场之人不约而同地四处张望,在确保毗岚妖兵宫峥嵘没有跟出来之后,才把注意力放回到宫战身上。
澜婴这才注意到,宫战腰上的伤,分明是被狰妖的化魂钩所伤。随即不停地在脑中翻找,宫战和万斯翦从渡魂里出来后说过的话,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莫非他们去了烛荫山,遇到了狰妖?可化魂钩所伤的人分明是一白啊!
招邪又是在何时杀的万斯翦?
澜婴费解。
“敖璋!”澜婴抬下巴指了招邪一下,一条海蓝色轻薄透明的细绫,从敖璋的指尖“嗖”地飞出,倏地在招邪身上绕了几十圈,最后像捆粽子一般缠了个结结实实。
澜婴没空去理会脑中的疑问,也不想去参与宫战与万氏兄弟的纠葛。眼下她抓了招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奄奄一息的赵弦疗伤。
她朝跪坐地上的万斯翦略微颔首,两根手指做了个我走了的小动作,便盘腿坐在敖璋用海水凝成的一朵巨大浪花上,悠哉地朝斗兽场外飘去。赵弦躺靠在她肩上,身边肃立着威武的敖璋,招邪被细绫拖着在地上滚,画面极其狼狈,就像牵的一条流浪狗。
宫战朝万斯屠靠近,唤云刀的刀尖在地上拖出一道半指深的划痕,火花飞溅,“嘶嘶”的摩擦声中透着杀气。
“干什么?你要造反?!”万斯屠瞳仁剧震,嗓音竟然扭曲到破了音:“当年我只是让招邪去给他使绊子,让他没那么容易跟苍龙结契。谁知道他竟如此不堪一击,就就就死了,事后我也很后悔,很后悔……”
话没讲完,刀已架在脖子上,只听万斯屠的双膝在地上磕出了清脆的一声响,他整个人已经软在地上,随后一滩潮湿,顺着裤腿内侧晕染开来,滴滴答答逐渐扩散到地面。
“止戈,别……”万斯翦嘴唇微张,像是有话噎在咽喉。他太了解宫战行事作风的狠厉果决,一旦决定的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
他无力阻止宫战高高举起的唤云刀,在万斯屠人头即将与身体分离的那一刹那,他痛心的闭上了双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尾滚落,滴在了怀里,万斯暄脸上刚凝的血疤上。
“嗯!”随着一声闷哼,宫战突然单膝跪地,唤云刀改了方向,倒立着支撑他颤抖的身躯。他另一只手掌抵着同侧的鬓角,双眼冒着金光,伴随着不停滚动的喉结,自喉头发出异常痛苦的嘶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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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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