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死而复生

自从万斯翦在马车里吐血晕厥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他本身没有呼吸脉搏,所以让左弃繁和宋惊沙误以为是死尸一具,拖进后山埋了。算是二人还有点良知,懂得何谓死者为大,给万斯翦立了一个无字木头碑,以表敬意。

我方在明,敌方在暗。指不定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个张峥嵘,李峥嵘来,这亏总不能一碗接一碗的吃吧?

“大家跟紧些,一个都没别落下。”范戎在前方带路,张罗着所有人往后山进发。一同去寻万斯翦,打起来也有个照应,总好过四分五裂被毗岚妖兵趁虚而入得好。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这群人便抵达一处竹林跟前。

先前的这场暴雨,连下了两三日。竹林葱茏,遮天盖地却也挡不住箭矢一般的雨水穿行于叶间罅隙,将此处冲刷出一地泥泞。

晨曦已至,阳光穿透山林映在泥泞中,被交错的竹叶切割成斑驳的光影。

“到了,就是这里!”范戎说着就要上前挥锹。

澜婴伸手阻了他:“昨日雨大,此处已经看不清新坟的痕迹,你如何断定就是这一座?”她手指纤细雪白,指向林中杂乱无序的坟茔。

果然,这片竹林里立的土丘坟,没有八十,也有五十。

“可是左老大明明跟我提过......大抵就是埋了个死人在此处......约摸是那个,对!这个,是这个!”范戎又往左边走了大十来步,指着另一座坟说道。

“全挖了!”

“啥?”邹九儒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全挖了!”宫战声落,眼中金光汇聚,灵力在周身升腾,铁锁啷当作响。双手虽不得用,却依旧寒气浸盛,令人战栗不止。

“这主意行。”澜婴帽兜里深黑的阴影遮挡了脸上所有神色,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一张一翕的青灰色双唇。

她虽然服了药,由敖璋和赵弦的灵力维生,但人无心必死的道理,会在她身体上,随着时间的流失,一点一滴的应验。

“掘地三尺这种粗活,让本少主为你效劳。”赵弦说着,紫色灵流在手中勾出九尾金锏之形,一柄神兵由虚化实。

邹九儒见状,汗毛倒竖。心想,这些人哪里是要挖坟,分明是要移山。惹不起,赶紧躲。

范戎正要说什么阻止的话来,让邹九儒给拽着一起躲到了百尺开外的一棵海棠树后。还顺手捂住了他马不停蹄的嘴巴。

前方顷刻一声巨响,落石四溅,泥沙飞湍。

一个壮硕的银色身影,踏着喧嚣而出的一团瘴雾,自一处坟冢后面飞出。

“往后辙!”

宫战提醒道,旋即往后挪了两步,刚好挡在澜婴身前。

他知道澜婴睚眦必报。狗咬她一口,她都能撵着狗咬回去。即使薅上一嘴毛也绝不妥协。

但宫战凭心而论,除了对她的态度有些刻意的冷漠,话语有些刻薄之外,并未做过有损她秋毫之事。海柳秘盒也物归原主了,衣冠冢也早就派连苍去填平了。再加之他亦未对她动过强,所谓无媒无聘,无酒无席的婚约,无非就是作弄她的玩笑,正常人谁会去当真?

说开了,闹过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她怎么还是一副地府无常脸,看他就像见了鬼一样,不是厌恶就是嫌弃?

就连刚才柴房里,打进门到离开,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哪怕只是眼尾余光那么轻扫一下,都没有。

但他还是在危机关头,站在了她的身前。

他自认为不是个嘴笨的人,然见到澜婴,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宫峥嵘灵力凶悍,所立之处,沟壑横生,飞沙走石。

一条半尺深的地裂将身后一处土坟自正中劈为两半。“砰”地一声,炸出来两个身着喜服,抱作一团的人。

“大哥二哥!”范戎挣脱邹九儒喊出了声。随后便是迎面一道黑气,大刀阔斧地朝他们劈来,吓得范戎像个乌龟一样,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一树海棠瞬间震落,雪絮一般飘荡而下,随之还有两个人口鼻喷涌而出的鲜血。

那抱作一团的正是左弃繁和宋惊沙。

二人在泥泞中滚了一圈又一圈,在宫峥嵘的眼皮子底下越滚越远,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就这样逐渐滚出了众人的视线。

倒是个逃生的不错技能。范戎朝邹九儒竖了个大拇指,心里有些佩服二位哥哥的从容。

“他俩溜得挺快,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邹九儒揉了揉被黑气震伤的胸口。

突然目光凝顿在指甲隐隐泛起的碧色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周身灵流若即若离,一时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

“遭了!”澜婴撇过头对赵弦说:“邹九儒好像要登境。”

不止她看到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宫峥嵘也都察觉到了邹九儒的异样。虽然宫峥嵘的面罩下只有深红的眼凹,没有瞳仁,但并不妨碍他对周围环境的判断。

只听得利刃出鞘的一声嘶鸣,宫峥嵘避过所有人,自半空闪身贴近邹九儒的一刹那,手中弯刀银光乍起。

“当!”

九尾金锏正面迎上,与之相接。

一刀一锏在半空之中相互碰撞,焰火四溅,硝烟横生。

赵弦迅疾拆招,短短三招便化解了宫峥嵘的攻势。他随手撒出的九尾,各自成招,宫峥嵘一时不敌,略逊半招。被击退丈许开外,如磐石落海,“呯”地一声,砸得地上泥水飞溅。

“云懿好生厉害。”澜婴低喃,紧绻的双手慢慢舒展了些许。

只见宫峥嵘单膝跪地,弯刀斜插入土。忽又迅猛而起,双掌之间风啸鹤唳,飞沙走石,滚滚黑瘴席卷而至。

飓风破之下,赵弦不能轻率,他脚踏灵流蓝火,蓦地挥动九尾聚合为紫金九棱锏,一个飞龙转身,直捣黑瘴腹地。混沌之间,紫影缭乱,云起龙骧,星河耀芒。

“三哥!”邹九儒一声惊呼,便与挡在他身前的范戎一起,被震出丈外。

宫峥嵘顿足振地,地面蓦然陷落,沟壑横生,各种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响此起彼伏。裂隙扩大,焰火蒸腾,二十个长相一致的毗岚妖兵,缓缓从里面探头伸手。浓重的尸腐之气,刹时在整个山林之中弥漫开来。

除了面无表情的宫战,和看不见脸的澜婴,其他人皆是手足无措。

犹以范戎更甚,他嘴里窸窸窣窣,控制不住呱噪:“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十八路峥嵘,每个都是爷爷。死了,死了.....”

赵弦与宫峥嵘相互钳制,无暇分身。他平日里脸上始终保持着的平和曲线,渐渐也变得紧绷僵硬。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自己不敌宫峥嵘,在场所有人今日恐将身首异处,尸骨无存。

来不及后怕,在越来越重的威压之下,四处的坟茔突然一一爆裂,白骨残肢炸了一地。

离澜婴最近的地方,滚出来一个青衫长发的少年。

“万斯翦!”

不约而同的惊呼,引起了宫峥嵘的回身。他想撤离赵弦的锏招,却因赵弦的奋力迎战而不得抽身。

澜婴又是悲哀又是惊悚。悲的是万斯翦的背时,好事一件都没捞着,危机四伏之际却处处有他;惊的是,此人身中巨毒,竟不治而愈,连化尸水腐蚀掉的腿也长出肉来。

不过万斯翦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糟糕。他白皙的脸上透着丝丝浅绯,仅仅是眼神有些涣散,一副从嗜睡中被吵醒的模样。

飞溅的乱石,尖利的断枝都被宫战挡了下来。让庇护在他身后的澜婴和万斯翦均未沾上半点。他尝试多次挣断铁链,即使皮肉摩擦,血浸衣衫,也无济于事。

宫战心急:面对宫峥嵘放了大杀招,赵弦明显寡不敌众。这一身铁链不解,是很难在如此强硬的攻势之下,保周围之人无恙。

他凝神聚气,力图再次挣断铁链。

这时,一只颤栗如筛糠的手,捏着一枚铜匙,觳觫递到他跟前。

范戎百味杂陈,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公子真是及时雨。将军总算能摆脱困境了。”结萝接过钥匙,解开了宫战的“莫奈何”。

一道金色结界弹开,将澜婴,万斯翦,结萝,邹九儒四人护在其中,却留范戎一人在结界之外。

范戎变貌失色,心胆俱裂,还不忘破口大骂:“宫战你大爷!你小肚鸡肠!老子就不该给你钥匙。”

宫战响指声起,唤云刀来,他回首对结界里的澜婴道了声:“此战之后,我有一事要对你坦诚,等我。”旋即在范戎的骂骂咧咧声中,挥刀阵前,混战于二十个从地里探身而出的毗岚妖兵之中。

结萝瞪向澜婴,眼中扬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之事,结萝娘子莫要有所误会。”帽兜垂得虽低,澜婴仍旧能感受到来自结萝的恶意。她诧异宫战所指的坦诚,暗含之意不明。但确是如她所讲,宫战大可不必对将军府里发生的琐碎之事,如此耿耿于怀,引人误会。

她之所以同意宫战同行。全是因为万斯翦要去的银沙城,也是她的目的地。宫战要保护他的主子,理应同行罢了。她始终觉得毗岚妖兵与血域之间有着关联,如果不去那座魔城看看,她不会死心。

结萝并没有理会澜婴的话,只一句:“将军小心!”便出奇不意地将澜婴推出了结界,自己也冲了出去。

澜婴惊了一背冷汗。

宫战溅了一背热血。

只见结萝肩上卡着一轮弯刀,跌坐在地上,随之落地的还有她颈侧被斩断的一缕垂发。

一个妖兵五指一抠,弯刀从结萝肩骨里拔起,又飞回到它手里。

“谁让你们出来的!”宫战回身贯满灵力的一掌,将那个妖兵击入地缝之中。却无意中见到澜婴帽兜滑落,脸白唇青,一副艾发衰容之态。

他心下猛地一颤,来不及询问,十几个妖兵又朝他扑来。

结萝委屈,泪洒衣襟。

澜婴望向疲于应对的赵弦,席不暇暖的宫战,哀嚎连连的范戎,奄奄一息的结萝,还有五六个眼中只有结界的妖兵挥刀乱砍在结界边缘,一声声瓷碎脆响,火花迸溅。结界上的裂纹越来越大,里面的万斯翦和邹九儒无计可施的慌乱。

她泣不成声,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吼出声来:“敖璋你个臭泥鳅死咸鱼,到底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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