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宏逸忽然变得结巴,“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魏清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做出肯定回答:“是绾秋。”
郭宏逸紧锁眉头,不可置信道:“可,可她是个女的啊?”
“我只知道我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魏清来到他身侧,意在与他并肩而行,她继续悠悠道:“也许这一切就是命。在这个关键节点,老天爷安排我们相遇了。其实,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对她存有不一样的情愫。”
看着她踱步向前,郭宏逸眼中魏清的影像渐渐变得不再熠熠生光,转而恢复成平常色彩。
他站在原处,有些不解地问:“你们才认识几天?她真的就那么好?”
魏清脚步没停,像在叙述一件平常小事:“说来也奇怪,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仿佛已经认识了她几个世纪。她这个人表面亲切近人,内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总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让人无法靠近。她也没有多好,倒是像你说的,挺讨人厌的。每次求她帮忙,她都置身事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家伙。”
郭宏逸觉得这些话语像滚烫的火炭顷刻间撒满他的全身——灼烧,刺痛,难以呼吸。
他就那样注视着魏清越走越远,眼里不知何时汇聚成湖,视线与意识同时模糊混沌。
像魏清之前说的一样,她是他这些年的一个执念。多年前,他就曾暗暗许下誓言,拼力帮她挣出泥沼,然后倾尽一生守护她的周全。
他放不下她。即使如今知道她心属他人,他仍固执地不愿放弃。
高大的身背微微颤抖,他强忍的情绪在眼泪落下的瞬间彻底决堤。
他尊重魏清的选择,后悔自己没能更早地向她袒露心声。假如在卢绾秋没出现以前,他多多地与她接触,跟她有进一步的了解,会不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他怀揣这份疑惑,收拾一下心情后,追上了魏清。
“魏清,”郭宏逸小心开口,见她面色无异,便继续问道:“如果没有那个什么绾秋,我们之间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魏清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言语真诚道:“我们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郭宏逸眼里的光灭了又亮,马上追问:“那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算。”魏清的目光柔和,抿了下嘴唇,道:“谢谢你多年前为我所做的一切。”
“咳,那些都不算什么。”郭宏逸憨憨笑了一声,又挠了挠后脑勺。
在他的笑容未退之时,魏清的声音飘然而至:“我们把订婚取消了吧!”
郭宏逸的笑容凝固,但在看到魏清一脸为难神色,垂眸深思的样子后,他的瞳仁略微颤动,随后面容舒缓,双颊升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哑声道:“好,我去说。”
“谢谢。”魏清小声道,她依然垂首,不敢直视郭宏逸的灼热眼神。
面对他人的无私付出,她却没办法给予任何回应,这本身就让她心怀愧疚。
然则,她既无意于郭宏逸,就该早点跟他明说。这样做对他们双方都负责,否则之后再牵扯到家人和彩礼这类问题,就好像几条越缠越乱的麻线,相互交织拉扯,最后只会成为一团无法收尾的乱麻和没办法解开的死结。
对于这一点,郭宏逸也是明白的。他同意取消订婚,并不代表他放弃魏清。他只是想跳出这些无关的麻线纠缠,和魏清重新理一条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新麻线。
想清楚这一切后,郭宏逸再现惯常的明朗神态,关怀老朋友般,轻声道:“别多想了,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来办。”
魏清抬头,缓缓露出微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郭宏逸舒朗地笑道:“这样才对嘛!笑起来多好看!”
他伸出一只长手臂,示意两人一起往前走。
魏清颔首,脚步轻快地和他迈步向前。
实际上,她并不讨厌郭宏逸,甚至有一点欣赏他。他正直善良,开朗大方,勤奋务实。他人很简单,没有其他人那些弯弯绕绕,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很自在。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几乎找不出什么缺点,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一根筋算一个。
——是一个可爱的傻大个。
与他作为朋友,魏清是一百个愿意。但如果作为相伴一身的爱人,魏清觉得他们之间缺少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两人无法拥有哪怕一点通往爱情世界的连接入口,而魏清与卢绾秋在一起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轻松获得这种微妙的神魂相接之感。
小妹说的对,她怕是彻底地、无可救药地、义无反顾地坠入了爱河。
“你要想好了,一旦决定跟她在一起,可就真成黑庄的大新闻了。以前就有那么多对你充满恶意的谣言,以后怕是出门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郭宏逸不无担忧道。
魏清采了几枝野花握在手里,淡淡道:“我早也不在乎这些,再者说,绾秋也不知道我喜欢她。”
“啊?那家伙还不知情?”郭宏逸惊讶地张了张口,似在回想些什么,继而又笑又气道:“骨蝶湖那次她吃醋成那样,还有通知泄洪的那天,她当时坚定的样子……我看她八成也对你有意思。”
魏清眸光微动,低声道:“我不敢想。”
郭宏逸“嘿嘿”笑了一声,蹲身摘下一枝紫色小花,递给她道:“你都敢喜欢女的,还不敢想她喜欢你吗?”
魏清接过花,嘴角上弯,突然释然地笑开:“也是。”
虽是正午,山沟内因由松林的遮蔽并不觉热,松树油零散溢出,带着悠远的松香。
二人在蝉鸣鸟叫间,叙说各自不同的故事与想法,畅谈天地间的美好。
魏清感激郭宏逸对她的理解与尊重,郭宏逸则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之间刚刚确立的友谊情分。
快到家门口时,郭宏逸陡然叫住魏清:“一会儿你不用说话,我要是说了你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介意哈!”
“我明白,我会好好配合你的。”魏清声音镇定,脸上闪过一抹兴奋表情。
郭宏逸以为自己看错了,神思飘忽间,不禁大笑起来道:“好,那就开始我们的表演吧!”
但见郭宏逸猛地摔开推拉门,气哄哄地直往屋里冲去。
屋内的人接连探头朝外观望,在郭宏逸行至门前时,她们已经全部围了过来。
“怎么了,宏逸?”郭宏逸的嫂子首先问出口。
郭宏逸先是冷哼一声,然后恶狠狠地看向魏清,气愤道:“她作风不正,还有见不得人的怪病,刚才都跟我坦白了。我,我不能要她!我才不要她这种破烂货,订婚赶紧取消!”
大舅、小姨和马翠英立时愤怒地看向魏清,下一秒,她们就要变成嗜血猛兽,猛扑过来将她撕咬成碎片。
“魏清!”大舅狂吼,他的一只老手在空中疯狂地乱点,“你都干了什么?!”
魏清一脸无辜相,慢慢摊开双手。
大舅见此目瞪口呆,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晃悠,口中仍絮叨念着:“反了!反了!彻底没救了!”
小姨过来扶住大舅,也伸出一根手指,对她狂点一通,怒其不争道:“你啊,这辈子就这么地了。”
马翠英在幽怨地看了魏清一眼后,转身回往屋内。
因为问题出在魏清这边,大舅他们也不好再做挽留。
还没开始的订婚宴,在叮当作响鸡飞狗跳的交响曲中戏剧性地落幕了。
临走时,郭宏逸狡黠地冲魏清眨了一下眼,魏清含笑偷偷跟他挥手告别。
大舅和小姨硬着头皮把人送出大门外,咬着牙把推拉门合上,以黑白无常来索命地架势杀进屋内。
好在魏清早在魏红的掩护下躲回房里,不然非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不可。
房中魏红用身体顶住门,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视死如归的模样,配合她故意做出的夸张动作,魏清在她的几番挑眉引逗下,终是掩口笑出声来。
这一声笑轻盈悦耳,挥散多日来隐隐笼罩在她头顶的暗云浊气,魏清感到无比松弛畅快。
不再有荒唐的相亲,几天后她便又可以见到卢绾秋,而现在她只想好好珍惜和妹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想到这里,她从炕上跳下来,加入魏红一起对抗门外的猛烈攻击。
“魏清,你赶紧给我死出来!”大舅扯着嗓子大喊,顿然有点中气不足,咳嗽两声后,迅速改变策略,玩起苦肉计:“你真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气死才甘心啊,我图什么啊,还不都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
小姨一时没接住,冷场了。
屋内的两人抿唇憋笑,对小姨接下来的台词充满期待。
“哎呀!”熟悉的小调响起,她们终于没憋住,“咯咯”地小声笑起来。
就听小姨苦口婆心接着道:“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嘛!出来把话说清楚,你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把事情处理好,别说是老郭家了,连你们小队的刘瘸子都不一定要你。”
魏红和魏清互相打好手势,决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一句话不回,一点动静不出。
几轮软磨硬泡皆无功而返,大舅和小姨转战至前窗往屋内持续输出。
魏红拉住魏清的手蹲坐在墙角,往她身边靠了靠,温声道:“姐,你辛苦了!这些人的恐怖嘴脸,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魏清轻呼出一口气,对魏红豁然一笑:“姐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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