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和小姨最终败下阵来,悻悻离开。马翠英似乎真的受到打击,史无前例地搬去小姨家暂住。
面对无比寂静的房间和庭院,两姐妹看了看彼此,一起“噗嗤”笑出声,开心地举起双手击掌,纵情地奔跑于各处。
累了倦了,她们便搬出椅子,躺在院落的阴凉处闲聊发呆。
魏红半阖着眼,忽然谈道:“姐,我能感觉出来,你现在确实变化很大。别的不说,怎么想通摘掉你那焊在脸上的面纱了?”
魏清下意识摸了摸脸上那道伤疤,记起那个山间避雨的草房子,微微笑道:“也许……我只想更真实地活着,活在当下,而不再被过去的记忆禁锢与支配。”
“通透!”魏红感叹完,不怀好意地歪头看她,逗她道:“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境界那是相当的高啊!”
魏清这次没去捂她的嘴,反而语气中充满反击意味:“哎呦,哪儿这么重的醋味?隔着八里地都能闻到。”
“姐,你——”双目圆睁定格几秒,随后捂住肚子大笑起来:“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魏清跟着会心一笑,而后柔声问:“是好的变化吧?”
问出此话,原因无他。她压抑妥协了那么多年,却在短短几日内发生惊人改变。虽有不可思议的神思体验,同时也常常让她陷入怀疑。这样的魏清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吗?还是在不知不觉间为了迎合某人的喜好?
魏红愣了愣,略带迟疑的口气:“不确定,但我应该是……更喜欢现在的你。”
魏清抬头看向沟内的环山,晶莹灿绿,闪闪发光。千人千面,百人百性。谁人又能做到完美无瑕呢?她魏清也只不过是漂泊于这人世汪洋中的一片浮萍而已,什么都没有,更什么都抓不住。当被命运洪流卷走之时,甚至留不下一丝涟漪。
想到这里,她顿然释怀,愈发坚定跟随自己内心而活的这种改变。既然总有一天会消失,那便在消失前,用尽全力去爱想爱的人,去探索想做的事……
见她在想事情,魏红亦不再打扰,静静在一旁作陪。
公鸡接连啼叫,给这白日增添一缕幽深空远的情怀,姐妹俩接连闭上眼睛,享受这烟云缥缈的一瞬。
她们没在外面呆太久,不一会儿,魏红撒娇喊饿,魏清立时起身去给她做。
期间,魏清包揽全部工作,魏红则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刷手机,无聊的时候再对姐姐的勤勉能干大加赞美几句。这一招超级管用,魏清就爱吃她给的糖衣甜枣。
吃完心心念念的凉拌白菜和炸酱面,魏红一只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抚摸自己鼓起的肚皮,感慨道:“我一直觉得你更像我妈。”
魏清放下筷子,不满道:“我有那么老吗?”
“不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从小到大,都是你保护我照顾我,马翠英从来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完了。”
魏清浅笑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当然希望把最好的都给你。”
“可你也只比我大三岁。”
“唉,命运使然,大一秒也是大。”魏清把一撮头发捋到耳后,忽地正色道:“正所谓长姐如母,下次见面的时候,这跪拜的礼节莫要再忘——”
“什么鬼呀!”魏红大声抗议,打断了她。
二人嬉笑打闹起来,战地从餐桌转至炕上,最后开始枕头大战。
魏红一边控制住魏清的双手,另一边拎起一个碎花棉枕头压到魏清头上,并顺势将她压在炕上,气喘吁吁道:“姐,认输吧!”
魏清在枕头下面说了些什么,魏红侧耳去听,在靠近枕头时,眼睛的余光恰好扫到魏清掉落的手机。
上面刚刚来了一条消息提醒:@绾秋【清姐姐】
魏红的动作猛地僵住,甚至加大了按压枕头的力度。
魏清觉得喘不过来气,拼命挣扎了好几下,魏红这边才慢慢将她放开。
“你这是要谋杀亲姐啊!”魏清抱怨。
她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忽见魏红的神色不对,平复两轮呼吸后,不无担心地问:“怎么了?”
魏红的脸色依然有些难看,盯着魏清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过了好久,才缓缓道:“你有认识的人叫绾秋?”
提到卢绾秋,魏清显出两秒钟的不自然,随即神态愉悦地回她:“我的老板叫卢绾秋,你怎么知道的?”
“我——”魏红顿住,苦笑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们学校也有一个卢绾秋,不会真的是同一个人吧?”
魏清对魏红的反常举动有些不解,可又不忍看她难受,思考片刻后,温声道:“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她和你差不多大,你们大学在省里又那么出名,也许还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用了!”魏红好像有点不高兴,接着补充一句:“不用问她,我就是觉得挺巧的。”
似乎为了转移这个话题,魏红的话莫名多起来,东拉西扯地讲个不停。
魏清有一瞬间的直觉认为她们或许认识,可在如此亲近的妹妹跟前,这些无谓的猜测都如点点泡影——一戳就破,不留痕迹。
卢绾秋只发来了三个字:清姐姐,再无其他。
自从收到这条消息后,魏清一直把手机带在身边,害怕错过她的下一条信息。
这一等,等了整整两天。
魏清原本的计划也是只在家里待三天,和魏红充实快乐地度过这三日后,她再也没办法忽视自己那颗思念某人的心。
第三日傍晚,夕阳坠在天边,悠悠靠近远处山顶之时,唐叔开着那辆红色皮卡车轰隆而至。
“姐,这车真够拉风的啊!我在网上看过,老贵了!你这老板怕不是个富二代吧?”魏红惊呼,随后搂住魏清,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哀哀切切道:“以后做了富太太,可别忘了大明湖畔的魏小红啊!”
“都什么跟什么啊!”魏清低头含笑,宠溺地靠上她的额头,小声道:“姐得走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别总吃垃圾食品,还有少熬夜。”
魏红在顷刻间撤出身形,躬身行礼道:“老姐妈,妹女谨遵您的教诲,特此一拜!”
魏清笑眼弯弯,将人用力地揽入怀中,过了许久才肯放开。
以前总是魏清送别魏红,这次倒是反了过来。同样是离别,少了往日的痛苦与无望,多了份热烈的期许。
皮卡车内,魏清为劳烦唐叔表示歉意:“我联系不上绾秋,所以只能麻烦您过来接我。”
唐叔“呵呵”笑了两声又点了点头,当作回答。
魏清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只能继续沉默下去。
落日残云,暗幕笼罩,零零散散的人家,星星点点的灯光。
魏清无缘由地在心底升起一阵悲伤。欢乐自在总是相对而言,伤感羁绊与之如影随形。
一户人家,一星命亮,几轮纠缠,归于虚无。
迎春谷里的人是否已点亮了灯?而她与那个人的联结又会在何时终结?
现如今,魏清明了自己对她的心意。那卢绾秋呢?是否同样对她存有好感?还是单纯的同情?亦或只把她视为朋友?
魏清感觉头痛欲裂。她想到一种可怕的情景——她忍不住跟卢绾秋告白,那人冰冷地说了一句:“我要闭关,你走吧!”,然后她连同她的小包被丢出门……
人的生命在无数这种细小的思绪中流逝,魏清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千棺岭已在眼前。
她扶额凝神,看向路边树影婆娑的掠景,小心翼翼地问唐叔:“绾秋还好吗?”
唐叔静默良久,才开口道:“她这孩子坚强的很,挺得住。”
魏清的心猛然揪了一下,而后砰砰直跳,浑身的血在同一时间涌入大脑,让她没办法思考,说不出话来。
与卢绾秋相识的这些天,魏清隐约能感受到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困扰重压她。那些特意为之的角色扮演,或许只是她短暂逃离现实的方法而已。
回想起关于她的那些奇怪行为碎片,将它们一点点捋顺,连接成一条带着钝点的线,好多事情便说得通了。
卢绾秋用刘海掩住面容的形象浮现在魏清眼前,她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发,在快触及到的一霎时,幻影弥散迅速消失。
“唐叔,麻烦您再开快点!”魏清的声音急促,身体不由前倾探视前方。
唐叔没回答,而是悄然踩下油门,面上的神情增添了更多的凝重哀伤。
红色皮卡车顶着两束刺眼头灯直逼谷内高台,车子刚刚停定,魏清便匆忙向唐叔道谢,推开车门冲下车。
房屋外侧的大理石块透着森森冷寒,在车灯的照耀下,映衬旁边的月季花更加清冷艳丽。两侧的房间都黑着,只要客厅的电视不断变幻光影,到处流窜。
魏清一只手握紧小包,另一只手轻轻搭上冰冷的门把手,抿唇犹疑了好久,眼睛使劲一闭,再睁开时,脸上露出优美柔和的微笑。
她轻柔地推开门,朝正坐在沙发上,背身而坐似在看电视的卢绾秋,明快道:“绾秋,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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