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洁白硕长的身躯上,冷白如玉的脸庞上没有血气也没有表情,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孤独而脆弱。眉下的眼睛低垂木纳地出神,世间纷扰喧嚣与他格格不入。
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却充满了令人疯狂的清冷魅惑。若是说,玉怜的媚是通过言行眼睛所表达出来,而他的媚则是自内而外的。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经是人间绝色。
“男身女像,又是这样的一幅好皮囊。难怪让一向自诩家训严明的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都动了心思。”辛夷打量着来人,既惊叹于他的美貌又暗叹其命运多舛。若是生在富贵人家怎么也能掀起一场风雨。
“喏。穿上吧。”谢安宁递上一双鞋子“见你没穿鞋,现如今天气凉,怕是赤脚久了身体受不了。我见这房间里备着衣物,想来应该是干净的。”说完看向辛夷。
辛夷这才发现眼前人赤脚着地“干净的,留宿花满楼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每个房间都备了干净衣物。”
“试试,不合脚的话我叫人按你的尺码再拿一双来。”谢安宁说完便又把鞋往前一递。“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男子小声地开口,略有些拘谨地接过鞋子,小心翼翼地穿上。没人发现他原本失色的眼眸添了几分动容。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谢安宁蹲下,抬头一脸真挚地看着他,正好对上因穿鞋而低头垂下的眸子。
见他没什么反应,旋即露出自以为最温柔的笑来“你叫‘鹤云’好不好。‘鹤云旦起,鸟星昏集’这句诗很适合你。若是你不喜欢,也可以换一个。”
鹤云慌乱地躲开谢安宁的视线,轻轻点头。
“那你可知晓自己为何被送过来?”谢安宁耐心问询到。
鹤云摇摇头,眼神慌乱而惊恐。
“那,鞋子合脚吗?”谢安宁却是紧追不舍。
鹤云轻轻点头。
“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谢安宁一脸诚恳地说道,看着鹤云那双眼睛,谢安宁声色都变得柔情起来。
云鹤只是低头不语,谢安宁见鹤云也是问不出什么了,便叫人把他带下去。只吩咐给他换一身适合的衣物。辛夷则是疑惑谢安宁的举动。
“鞋子应该是不合脚的,先前在幽州遇见难民时,我瞧见穿不合脚的鞋走路的人,在行走时总是拖沓的样子,刚刚云鹤便是如此。”又转头看着辛夷问,“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些奇怪?”
辛夷点点头,她也不是什么笨人,自然知晓这个鹤云看起来不像外表那般单纯简单。
“这么恰到好处地送到我跟前来,大概是长公主精心准备的礼物吧。”谢安宁笑笑“查查吧。”她淡然开口,不见先前的柔情。“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不过,她怎么知晓花满楼的背后是谢家呢?”辛夷提出了自己的不解。
“好问题。”谢安宁夸赞似的笑了。“那就问问这位神通广大的公主吧。”于是命人拿出笔墨,打算以花满楼幕后老板的名义给这位公主写封信。“长公主叫什么来着?”
“谢秋初。”
“你觉得长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叶南风懒懒地问。
“这就不得不说起三公主的生母——静贵妃了。众人皆知如今这皇帝是陈郡谢氏在梁州的旁枝,而静贵妃则是皇帝的发妻。”
“我记得你先前提过。”
“据说,当初皇帝与静贵妃是指腹为婚,其实并无多少情谊,回来到了京城却是将王氏女立为皇后。先皇后死后便是如今的李氏,而自己的糟糠之妻却一直是贵妃,倒是静贵妃虽然从正室变成妾室倒也没说什么。静贵妃膝下仅有一女,便是长公主。长公主如今已经十八了,两年前便已经辞了公主府,还不曾婚配,与她同岁的三皇子都不知纳了几个妾了。”辛夷一脸八卦地说着,语气里仅是唏嘘。
自古帝王多薄情,附庸的美人不过是佳话里的点缀。
“梁州的糟糠之妻在陛下眼里怎么比得上世家大族培养的小姐呢。”谢安宁忍不住发出感概。一个人成为帝王,注定不是什么重情重义之人。
从来没有什么坚定的选择,不过是权衡利弊而已。先皇后王氏是,如今的李皇后也是。“不过这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呢?”谢安宁反应过来,试图将对话拉回正轨。
“一个嫡女变为庶女,而且是在嫡庶等级如此分明的皇室。你觉得长公主会怎么想?而且…”辛夷忽地凑近谢安宁,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道“上任国师的预言——楚国将出现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谢安宁对辛夷的话感到震惊,女帝,她不敢相信这个预言一旦公之于众,将对朝堂上的局势产生什么惊天覆地的影响。她猛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辛夷被叶南风的反应吓了一跳,旋即莞尔一笑调整自己的状态,把手轻放在叶南风唇上,笑着说“嘘,秘密。”
“那你秘密还挺多啊。”谢安宁忍不住吐槽。
没想到这句话却打开了辛夷的笑穴,让她“咯咯格”地笑着。谢安宁更加疑惑,连眉头不自觉的发出疑惑,谢安宁自己是没觉得一点儿好笑。
正当谢安宁在怀疑辛夷是不是真的疯了的时候却听见突兀的敲门声。
“姑娘,有人找。”怜玉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进。”辛夷收敛了笑意,又恢复起原本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连敷衍的笑都是恰如其分。
怜玉扭着腰姿恰到好处的漫不经心,“长公主请花满楼老板一叙,指名道姓地说,请叶老板。长公主已经将轿子备好了,在门口等着呢。”见辛夷点了头,怜玉便出门去了。
“哟,这公主不简单,你第一次来便知晓你叶老板的名头了。”辛夷一幅看戏的表情。
“想必,没什么好事。”说完便出门,准备赴长公主的约。
“你不带点什么?空手去?”
谢安宁点了点头“空手不礼貌。”于是随手拿起桌上的瓜子揣了一把在身上。
上了轿子,谢安宁许是累了,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垫子上。今日处理花满楼事务、受邀去见长公主,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压在叶南风身上。
如今叶子期也打算隐退云归山了,谢安宁心里却越来越压抑。上次刺杀失败的黑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安的种子却深埋心底。父母家族的光环给予她庇护,也让自己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想着想着,谢安宁已经到了公主府,小轿直接从大门抬进小院,而三公主早已等候多时。
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草,如今却是秋天,园中只是笼统的绿。园中盖着一白色小亭子,亭子是精心修建的,不似寻常的八角亭。
围着亭子一圈特意挖了沟渠,覆了泥土种上了蔷薇,娇嫩而小巧的花儿沿着支撑亭子石柱肆意生长。亭下是常见的石桌石凳,石桌雕的是狮子戏绣球,狮子活灵活现呼之欲出,又夹着有缠枝莲,石凳则浮雕兽头麒麟,一砖一石都表明主子的心血。
长公主就坐在石凳上,长发挽起,罗裙摇曳,衣袖束起,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剪子饶有兴致地修剪起花来。桌上摆着月白色的琮氏瓶,零星地插着几枝花。
见谢安宁来了,长公主的手依旧没停歇下来。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找一个地方坐下。“叶二小姐前不久受这么重的伤,本宫可不敢怠慢,自己找个地方坐就是,这又不是皇宫。你说是吧?”长公主笑着说到,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谢安宁一眼。
谢安宁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着,便随意的坐下了。
长公主手随手捡出一支花,问道“叶二小姐,可知这是什么花?”
“月季。”谢安宁淡然回答。
长公主却惊喜地笑了“想来叶小姐在皇宫内雄辩老七之事倒是有几分真切的。还以为叶小姐长在幽州,没见过这花呢,而就算是在这京城,也将这花唤做‘玫瑰’。世家小姐们多爱牡丹芍药,本宫独爱月季,你可知为何?”
谢安宁不知这长公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老实地摇头。
见谢安宁摇头,长公主神情漠然起来,思绪回到从前。
“我生母原是梁州人,梁州与西篱、南靖等国相交,月季等物就从他国传来。梁州不似京城这般冷,那里四季如春,母家祖上一直做花草生意,也算是大户了。可是梁州的月季比不上牡丹,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月季。这花总会提醒我,我生于梁州,于是一辈子都是梁州人。”
半晌,她又将两支花摆在石桌上,语气轻佻“月季这个名字不好,在京城也算不上入流的花,所以世人多分不清月季和玫瑰。”
谢安宁随意拿起一支花“月季与玫瑰再相似,却依旧是不同的事物。月季花朵大、颜色丰富;玫瑰花小却香气浓郁,两者各有千秋罢了。”
“啪啪啪”长公主显然对谢安宁的回答很满意,当众鼓起掌来。接着拿起桌上另一支花,狠狠握在手里“他们总说‘带刺的玫瑰’却不知月季也是如此。”
手松开,些许血液从伤口冒出,猩红的血色在白净的手上格外刺眼。长公主却若无其事的将花插入瓶中,“寻常人总喜欢将花刺挑去,却不知有刺的花可以活得更久。”
谢安宁只觉得这公主似乎有些精神不正常,此时的她丝毫没有认识到眼前人内心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没有认识到眼前这个似乎疯了的人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谢安宁,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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