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宁随手为手中的花择去外层花瓣,露出原本娇艳欲滴的颜色,又拿起桌上的剪子冲着花枝剪出一个斜口,笑着将花递给长公主“愿闻其详。”
看着谢安宁虽是虚情假意的笑谢秋初却不甚在意,接过谢安宁递过来的花,仔细地放入花瓶之中。
“前任国师曾有预言,谢氏女□□登大宝。”
谢安宁手中的剪子哐当落地,虽说辛夷先前说女帝一事让自己早有准备,可长公主的话里话外却是点醒自己也是这所谓预言之中的谢家女。
谢安宁久处心中的疑虑顿时豁然开朗,什么赐婚、刺杀或许都是皇帝为了大权不会旁落,原来自家母亲为自己亲自选择的随母之姓如今却成了自己祸端的由来。
谢秋初满意地看着谢安宁的表现,将剪子捡起放入她手中,顿时心情无比舒畅,又拿起石桌之上的另一剪子自顾自修剪起花来。
“本宫要你助我,成为那九五至尊,从前谢秋渺能做的,本宫未尝不可。”
谢安宁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谢秋初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从剪子处传来的寒意缠上谢安宁的手,然后席卷全身。
她握紧手中的剪子想要让这彻骨的寒意消散,心里突然想到什么,全身心放松下来“那,长公主的诚意呢?”
谢秋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了,他们两个都可以许你皇后之位,相比之下,本宫的给出的条件或许是不值一提了。不过,二小姐难道不想知道何人要刺杀自己吗?”
谢安宁对上公主探究的眼神,右手轻拂发髻,拍了怕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无论是谁要刺杀我,我都好好的在这,不是吗?”说完,起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把之前在花满楼揣的瓜子放在桌上“喏,给长公主带的礼物。”
谢秋初看着桌上的瓜子灿然一笑“本宫送二小姐的大礼已在叶府。叶二小姐也不必这么快回绝本宫,皇上派二小姐去调查平洲灾民之事的圣旨下午可到府中,等二小姐解决完这事回京时再叙。”谢秋初看着油盐不见的谢安宁,突然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谢秋渺,也是这般讨厌。
听见谢秋初的话,谢安宁并没有回头,那个坐在花亭下的人,不过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
“是皇上,逢仙街刺杀你的人是皇上派的。”谢秋初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
谢安宁终于回头,她看着一副颓然坐着的谢秋初,玫瑰花瓣零零散散落在她的身边,莫名的谢安宁想起《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她像明明坐在那却如同溺毙在花海中一般,神情里再无生机。
“我猜到了。”谢安宁语气轻缓,吐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吗?方岑的试探、黑衣人的失踪、还有皇帝对于叶家的态度。
谢安宁不忍停留,往叶府赶去,想不明白谢秋初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但她知晓所有人都野心勃勃,而她并不想叶府为这群疯子陪葬。
还未上轿,只见辛夷揣着手,紧张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着公主府的大门,见谢安宁出来,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那个鹤云,长公主把他送去叶府了,如今叶家二小姐与礼部尚书嫡次子为争男妓豪掷千金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可如何是好啊?”
谢安宁着实没想到谢秋初的大礼竟是这样,此次回京叶家本就在风口浪尖上,旁人唯恐找不到叶家的错处,如今这一出,父亲只怕是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
谢安宁俯身在辛夷耳边,只吩咐要将自己从长公主府出去的事情大肆宣扬一番,又遣人先去叶府支会一声。
辛夷为谢安宁换了一顶更加豪华的轿子,大摇大摆从长公主府往叶府正门而去,这架势,恨不得敲锣打鼓。
轿子晃晃悠悠走了许久才到叶府,只见叶府大门紧闭,平日里在门口守着的小厮也不见踪影,只有门口两座偌大的石狮子与谢安宁大眼瞪小眼。
辛夷前去敲门,半晌也不见回应,右邻右舍都是认识辛夷的,虽没看见轿中之人也结合今日的传言猜得出几分。
见门都叩了几次,仍不见开门,谢安宁心中多了几分焦急。也顾不上周围围观的吃瓜群众了。
一把掀起轿帘,气势汹汹地上前敲门,说是敲还不如说是砸,一手紧握成拳,一拳一拳砸过去,连围观的小朋友都被吓得不小心哭出声来,一个劲地往母亲怀里钻。
谢安宁循着声音回头望去,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正想着再给这门来一下,门却突然开了。
“跪下。”
谢安宁的脚不过刚刚踏入门口,就听见叶子期略带怒意的声音从影壁后传来,谢安宁脚一顿,立马跪下。
“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想着你自幼丧母我便对你多说怜爱,如今你竟做出这般有辱门楣之事,我也不会轻饶,你便在这跪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叶子期的话语里带着恨铁不成钢,自家女儿什么性情他自然知晓,可是叶府在京城不过是表面风光,为了堵上外人的嘴,自己也不能不狠下心来。
谢安宁挺直着脊梁跪在大门与影壁之间,先前紧闭的大门如今倒是敞开着,来往的街坊和卖货的儿郎无不对其指指点点。
谢安宁感觉到身后那些灼热的目光也并不低头,她微微侧头,看着距离影壁不远处的鹤云,他只身站那,若仙人独立。
或许是心有灵犀,两人四目相对。谢安宁看不懂鹤云的神色,他的眼睛好似平静的死水,任何事物都不能令其泛起一点涟漪,他的情绪、动作都想设定好的一般,他完美无暇却死气沉沉。
就在这注视下,鹤云跪了下来。
这下众人皆侧目,看着那妙人颓然地跪在地上,湖蓝色的眼眸里是说不清道不尽的意味。还好他跪在隐蔽处,无论门外之人如何探究也无法察觉。
“来人,扶他起来。”叶子期略带威严的声音传来,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叶子期从长相到声音实在是算不上人们刻板印象里那种五大三粗的将军模样,他性子向来是好的,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他是从一个小兵成长为将军的,其中的狠戾杀伐都隐于温柔的外表之下。
仆从听闻叶子期的话,一路小跑到鹤云身边,小心翼翼地想要拉他起身,对上鹤云那双眼睛时,连仆从的手都顿了顿,他看着鹤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见到这番景象叶子期更是恼火,手指鹤云,大声喝道“你不过勾栏瓦舍的玩意,长公主不过是将你同物件一般送进叶府,要打要骂要扫地出门也不过主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如今这般作态是要做给谁看?”大手一挥,又指着那些畏缩在一旁看戏的奴仆“来人,将他捆了,丢进柴房。”
叶子期似是气极,大力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周围人大气不敢喘,唯恐祸到临头。辛夷倒是有眼力劲,吩咐人搬了椅子来,又端来茶水让叶子期顺气。
叶子期许久才恍过神来,瘫坐在椅子上,背部紧靠着椅子的靠背将全身心都挤在上面,一手耷拉着搁在扶手上,一手无力地拿着一个空空的茶杯。
突然他猛地将茶杯掷在地上,站起身来,手指微抖地指着谢安宁“你就老老实实地跪在这吧。”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见叶子期离开,其他的奴仆也不敢在着看自家小姐出丑纷纷离开,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谢安宁和辛夷两人。
汝瓷的六方杯摔了个粉碎,碎瓷片的粉青色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格外打眼,太阳直射狠辣的阳光照得谢安宁睁不开眼,影壁墙上浮雕着的预示平安如意、福在眼前的图案如今却显得格外讽刺。
不过一刻,豆大的汗珠顺着谢安宁柔嫩的脖颈滴落,额前的碎发因着汗水的浸润黏着在皮肤上,面上染上绯红,唇却白的可怕。只听一声,谢安宁晕倒在地上。
“来人啊,二小姐晕倒了。”辛夷慌张地大声呼唤。
再醒来,谢安宁发觉自己被送到了花满楼,头上钗环尽散,连身上的衣物也尽数换过了,而辛夷和鹤云两人站在床的不远处。见谢安宁醒来,辛夷刚忙上前,坐在谢安宁的床沿边。
谢安宁先是看了一眼辛夷,又看了看鹤云。
见谢安宁如此反应,辛夷心下了然,转身对鹤云说“鹤云公子,我要同我家小姐换衣裳了,您不好在待在这了,先前我已经让怜玉为您准备了客房,您要不先去休息吧。”说完露出一个自以为相当和善的笑。
鹤云就在这主仆俩一脸期待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地推开门、走出去、带上门。辛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着谢安宁,面色严肃地对谢安宁说“小姐,你不知道,他来了就没一句话,就站在那里,和座泥菩萨一样。”
谢安宁没有接辛夷的话茬,一把抓住辛夷胡乱比划的手,盯着辛夷“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辛夷重重点头,说话声里带着饱满的自豪“我做事,您放心。现在大街上都是传长公主逼迫小姐您接下她送过来的男妓,为此您还被罚跪至晕倒,最后还被叶将军赶出叶府。现如今都是说长公主仗势欺人,叶将军大义灭亲,您啊,最是无辜。”
谢安宁放心地长舒一口气“如此甚好。”被赶出叶府,就说明,谢安宁的一举一动都无关叶家,再如何大逆不道也有借口不让叶家上百口人因此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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