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路策马,不多时便到了梁州城大牢。谢安宁也见到了那发狂的男子。
漆黑的地牢里,昏黄的烛光摇曳,梁州素来炎热,可地牢里却还有一股凉意。潮湿的墙上挂着水珠,青苔慢慢探出脑袋,三四厘米粗的大铁链子嵌在墙壁里,而那男人四肢被铁链拴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谢安宁皱着眉往叶时川身后躲。
破烂的衣服挂在他干瘦的骨架上,一个成年男子身上没有一丝肉,连皮都好像粘在他的骨头上。衣服上沾染的血腥气味带着他的体味混合散发出怪味,长发胡乱地披散着,想来许久没有打理过了。他脸颊凹陷,干枯的眼睛下乌青一片,整个人给人皱巴巴的感觉,身上还带着一道又一道的指甲伤痕。只是嘴巴里总是传来类似野兽的呜咽声。
“我们调查过,他户籍就是在梁州,土生土长的梁州人。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去了一趟黔中,家里报了官说是失踪了,再被人发现时,整个人变得干瘦,开始出现幻觉,一直嚷嚷着有蛇。最后便是今天发狂了。”
叶时川双手环臂,打量着这一次送来的人。自梁州发现有人疯魔,先前不过一两月才一人,如今已经发展至五人便有一人发疯。他驻守于此,更像是来处理这些经常发疯的人,而不是对付虎视眈眈的南婧国。
“查不出是什么病因吗?”谢安宁看着那男子深陷的眼窝,又想起那条名为“升卿”的大蛇。
叶时川摇头,医官绞尽脑汁也不知是何种原因造成一定规模出现疯魔病的情况,梁州古籍都被翻烂了也没弄出什么名堂。梁州草木众多,原本有人吃了什么东西致幻的事情也没少发生,可伤人事件却是寥寥无几。
粱州刺史为此头疼得很,竟不顾楚国律法想要利用巫蛊之术求得解药,一道折子上去,皇帝破天荒地准了,但是这解药依旧不见头绪。
因为一旦发病,那人就没得救了,只能活活等死。有旁人在时,便撕咬旁人,若自己一个人的话,便啃噬自己的骨肉。他们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直撕咬着自己,直到血肉模糊血液流尽而亡。
最重要的是他们被发现时便神志不清,根本问询不到什么线索。也查不到是何人将他们送来的粱州。
谢安宁想起黔中密室里发现的那些书籍,想着或多或少有些线索,于是告辞兄长启程前往京城,事关百姓生机不敢怠慢。
谢安宁跑死两匹马,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因着提前写信给了谢珩,此时的谢珩正等在安定门下。
连日的奔波让谢安宁的气色并不好,整个人蔫蔫的。见谢安宁状态不对,谢珩飞身上马,将谢安宁搂在怀里,顺手接过谢安宁手中的缰绳。
谢安宁素来喜欢艳色,平常不在京城时衣着一向高调,今日更是一袭红袍。倒是谢珩,总摆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穿的衣衫尽是素色,自上次被谢安宁说成奔丧的,他便开始穿其他的颜色,今日更是夸张的大红色。
两人共乘一马,皆着红衣,如同大婚一般,引得路人频频瞩目。
谢珩略扫视马下侧目之人,将搂着谢安宁的手紧了几分。他靠近谢安宁的耳垂,温润如水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孤去向父皇请旨,让他为我们赐婚吧。”
谢安宁笑而不语,只是抬起手抚上谢珩的脸庞,她摸到他的下巴,刚刚冒出的小胡子有些扎人,随之一路向上,触碰到他柔软的嘴唇。
谢安宁看不见谢珩的表情,可她自己却在心里想着谢珩此时的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心。她贪图他的美色,却没想过将自己的心轻易地交出去。
或许是见谢安宁没了下文,谢珩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便开口解释道“做戏要做全套嘛。”
谢安宁嗤笑一声,接过话头,将自己整个人陷在谢珩怀里“是啊,做戏要做全套。”原本抚上谢珩的手无力地垂下,嘲讽道“论逢场作戏,真是无人可以与殿下媲美。”
谢安宁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火,握紧拳头将手肘往后击向谢珩。
谢珩隐隐吃痛,搞不懂谢安宁这突如其来的变脸。
谢安宁抢过谢珩手里的缰绳,冷声道“下去。”
谢珩蹙眉,却只是想着,女人心海底针。这叶二小姐比那长公主都难对付,这变脸速度真没得说。见谢安宁不待见自己,谢珩也不是一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主,板着脸下了马。
谢安宁一言不发,也不顾长街上不能骑马的规矩,直奔叶府。
叶府交予辛夷打理着,谢安宁是放心的。躺在床上的谢安宁此时却是辗转难眠,她看不懂自己的心境。谢珩说娶她时,谢安宁是有些心动的,可这逢场作戏之事哪有长久的,不过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
谢安宁睡意渐起,迷迷糊糊中想起自己在宫宴上见到谢珩的那一次。
愿有谪仙人,为我入尘埃。
谢安宁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
辛夷为谢安宁准备的吃食早就热了几遍了,见她许久未醒,又不敢打扰她休息,只能蹑手蹑脚地试探她的鼻息。如今见谢安宁醒来,倒是放心了。
原本的吃食也不能用了,便叫人快马加鞭去附近的酒楼弄些新鲜的吃食。接着从外面搬来一个大箱子,箱子一开,里面都是谢珩送来的书籍。
这些书籍是从黔中抄录的,原本是不许外传的,可是负责此事的人本就是谢珩安排的,多抄录一份也无人发现。
谢安宁随手拿起一本书边吃边开始翻动起来。
“嘶。”谢安宁看着封面上写着的“霸道宦官爱上我”几字陷入沉思,这…是来了一个网文作者吗???这霸道宦官…还挺与时俱进。
见辛夷没空搭理自己,谢安宁环视四周,将这书偷偷昧下。接着继续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皇天不负有心人。
谢安宁终于在一本《黔中植物录》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逍遥草,喜阴湿,常开黄白渐变花,花蕊为红色,花开两日便凋零;果实为紫色随时间成熟变蓝,最终呈黑色,有拇指大小。全身有毒,果实最甚;少量有止痒止疼之效,过量致幻有飘飘欲仙之感;有瘾,上瘾者三日不服有自残倾向。
谢安宁连忙将此事写信告知兄长,便打算即刻启程前往黔中一趟。
这时,谢珩那边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关在木屋里,那个有些疯癫的女人,不见了。”
谢珩不认识那人,谢安宁却知晓他说的那人是仰莎,她暗叹不好,问道“那赵成的尸体呢?”
谢珩摇头,解释道“我们来时赵成在高台上烧着,因着他身上中来剑,便想着掀不起什么风浪,将士们也没有盯着,只在最后燃尽去看了几眼,当时连灰都不见了。”
“金蝉脱壳。”谢安宁听谢珩的这段话心中便知晓赵成定是已经逃走了,不然谁会将仰莎带走。“还真是小瞧了他。”
“对了,长公主现如何了?”谢安宁突然想到谢秋初,她可不觉得谢秋初是个老实本分的主。
谢珩以为谢安宁说的是先前谢秋初被造谣破身克夫一事,便解释道“长公主啊,她可厉害得很,当天就提着剑找到那传谣之人家中。要么让那人自宫,要么让那人嫁去公主府试试会不会被克死。要不是大理寺的人即时赶到,只怕那人性命不保。”
“她可是长公主,谁敢触她的霉头。”谢安宁喝着茶,无趣地转着茶杯。“我要去黔中一趟。”
谢珩被谢安宁这没头没尾一句话弄得一脸懵,黔中的事情已经在收尾,赵成一个人也成不了气候,实在不懂谢安宁为何要去黔中,又想起皇帝对他的嘱咐,转念一想。
“圣上让孤去黔中取一样东西,我们便同去黔中吧,明日出发可行?”
谢安宁轻微点头,算是答应了,却突然将茶杯搁下,起身说“不过,我要先去公主府一趟。”
谢珩知晓自己从来拧不过谢安宁,也不再阻拦,况且谢安宁在谢秋初面前说了要成为自己手中的刀,长公主如今也不会再相信她了。想到这里,谢珩还亲自将人送至了公主府。
在长公主门口,谢安宁倒是遇见了一个老熟人——方岑。
谢安宁想起先前去平州时,方岑特意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讲的是几日几时平州定会有大雨。谢安宁本不信,却也不敢拿此事开玩笑,便想着信他一次。
回京后,谢安宁也没找着个什么理由去向方岑道谢,如今两人相见,谢安宁自是喜不自胜。
“国事大人,好久不见。”谢安宁福身,京中权贵之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让谢安宁心服口服的,可因平州一事谢安宁自是对方岑多些敬重。只是不承想,方岑与长公主有什么联系。
方岑轻微点头,算是见过了,便上了马车回青要山去了。
而那边的谢秋初知晓谢安宁来了,便亲自唤人将谢安宁请进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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