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也想走，刚一动身，樊策却笑着把手撑在桌上，挡住了他：“我是真有正事，不骗你。”
他顿了顿，嗓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笑意，“我倒是不介意站在这里让大家都看着——反正估计过不了十分钟，所有人都能认出来我是热搜上的神秘男子。”
林耀气笑了，冷冷看他：“樊总，你可真要脸。”
他又在原位坐下，语气不冷不热地道：“当初肖云飞答应得好好的，说不需要跟你对接，我才签的。”
“我知道，我知道。”樊策赶忙摆手，像是早备好了说辞，语气相当诚恳：“我当时也是这么吩咐他的，我说了，林老师天才歌手，惊才绝艳，咱们一定得请到，什么要求都必须答应。但这不是出了点岔子——那几个混蛋玩意儿跳槽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摊了摊手，一副世情所迫的无奈样子：“公司一时也找不到懂行的人，只能我亲自上阵。”
“懂行？”林耀嗤了一声，挑眉冷笑：“你是懂综艺，还是懂音乐？”
樊策看着他，忽然认真了。
“我懂你。”
林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要走。
樊策见状，连忙按住他手背：“哎我开玩笑呢，别生气。”
林耀低头看了一眼他那只搭着自己手背的手，语气毫不留情：“拿开。”
樊策嘿嘿一笑，立刻松开，顺势坐直了点：“我说真的。”
他双手交握，落在桌上，语气不再吊儿郎当：
“这档综艺，我不打算走以前那种流量老路。什么网红热歌、剪辑煽情……我都不想要。”
“我要原创，要作品。能留下来的，能进大众歌单的。不是上个热搜第二天就没人记得的那种货色。”
他说得清楚，一字一句都不快，却意外地有力。
林耀抬眼看他，神情没动，只是慢慢问了句：
“你确定这是你说的，不是哪个宣发写的演讲稿？”
樊策被呛了一句也不恼，反倒笑了：“不是。我真想赌一次，看看光靠作品，能不能打赢。”
“你要是肯唱，观众会信。”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下去：“我也信。”
林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手里摩挲着车钥匙，像是在掂量这段话有多少水分，多少真情实感。
沉默几秒，他忽然开口，语气不重，却明显意有所指：
“樊策，别的事情都好商量，但我对唱歌这件事一向认真。你应该很清楚。”
樊策难得一本正经：“完全明白。”
“所以我不希望这次合作有什么其他……东西掺杂进来。”
“完全清楚。”
“我工作很专业，你可以放心。”林耀目光盯着他，“但我希望樊总你也能一样专业。”
“完全了解。”
林耀被他这三句“完全”接得一愣，噎得没说出话。
他看了樊策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丢下一句：
“你最好别耍花招。”
“否则就算是违约金两千万，我也照样解约。”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樊策坐在原地，望着林耀的背影离去。
那背影修长、挺直，肩线比记忆里更锋利了些，却依旧瘦削得让人心烦。
他眯了眯眼，像是透过这一刻，看见十年前那个把自己全身力气都用来挣脱的男孩。
可偏偏最后一刻，他总是会停住，被他抱进怀里，骨头硌得慌，却一动不动。
樊策低低地笑了一声。
“放心……”
“我赌的，可不止两千万。”
肖云飞绕了好几圈，才在巷子尽头找到个勉强能塞进去的车位。
他走回那栋老楼，没急着进去，而是隔着门口玻璃往里偷看了一眼。
透过没撕干净的海报，他一眼就看见自家老板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出神，嘴角那点笑意轻得不像平常那个杀伐果断、翻脸不认人的资本猎手。
倒像个暗恋别人的高中生。
他忍不住走上前，在樊策眼前晃了晃手：“樊哥？林老师呢？”
樊策回过神，语气轻松：“走了啊。”
肖云飞皱眉看了看时间：“你才来五分钟吧？怎么就走了？没聊好？”
“恰恰相反，聊得非常好。”樊策微微一笑，神情意味深长，“至少他现在是真心同意上节目了。”
“啧。”肖云飞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哥你也真是，本来这节目就是为了林老师才买的版权，非得说成什么趁热搜顺势邀请，搞得好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你不懂他。”樊策摇头，“如果我真直直冲着他去，他八成就不会答应了。”
“有那么夸张？”肖云飞不以为然，“就算你俩好过，那也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他再怎么不想和前任扯上关系，也不至于拒绝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综艺吧？”
樊策不置可否，环顾四周，没看到服务员，只看到一块打磨旧木搭起的简易吧台，后面架着些杂七杂八的酒瓶。
他走到跟前站了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自己动手，一名靠在吧台边的年轻人偏头看了他一眼，放下吉他，语气懒懒地问：“想喝什么？”
樊策随口：“你们这有布赫拉迪黑艺术09吗？”
那人眉毛动了动，嘴角一撇：“真装。”
但他还是弯腰在下面柜子里摸了摸，取出个瓶子，在他面前倒了半杯。
“多少钱？”樊策客气地问。
对方懒得回，手一挥：“别烦，快滚。”
说完转身走了。
樊策一愣，随即笑了笑，像真被乐到似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端起酒，抿了一口——泥煤烈，像刀子刮嗓子，后味却带点反常的黑莓甜。
像某人，凶得悄无声息，醉得慢条斯理。
他喉头微动，终于开口：“我好像还没跟你讲过我俩的事吧？”
肖云飞愣了愣，点头：“你很少说自己以前的事。”
——他记得樊策从来都不说“以前”。他眼里只有“现在”和“下一步”。
他是大学认识樊策的，那时自己是金融系大一新生，而樊策是常年挂科的大学学长。
在那个所有人还埋头啃CFA、为进投行实习沾沾自喜的阶段，樊策已经用自有资金，借壳炒了一个濒死壳企的概念股，三天内从A股清仓跳港股，全身而退，翻了四倍，干净利落地挣到人生第一个百万。
他俩真正认识，是在一次校园歌手大赛的后台。那天樊策照例去帮忙，肖云飞也在现场，是学生会干事，见他一个人手忙脚乱，就搭了把手。
跟在樊策身边的这些年，肖云飞见惯了他在资本市场上浮沉起落。
小亏小赔算不上事，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亏损，也不过是个数字波动。那些旁人听了惊心动魄的局，对樊策来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起承转合。
生活里樊策也许爱逞口舌、感情用事，但生意上，他从不带一点情绪。每一步，看起来是“赌”，实则早就算过——只押赢面最大的那一把，下得准，收得快，从不贪心。
肖云飞一直以为，樊策从没真正输过。
直到肖云飞毕业的那年冬天，收盘后二人在外头喝了个通宵。
酒过三巡，他实在好奇，所以问：“哥，你这么多年……真就没输过？”
樊策没立刻回话，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输过一次。”
肖云飞愣了愣，没忍住追问：“输的是什么？”
樊策看着酒杯，像是在想别的事。
良久，他才开口：“输了一个人。”
那天夜里，肖云飞没再问什么。
直到后来，肖云飞真正成了樊策唯一的心腹，有一天，樊策忽然让他帮忙找一个人——林尧。
资料少得可怜。一个早已转卖的别墅住址，一个读过的高中，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宇宙之大，靠一个名字寻人，就像大海捞针。
肖云飞尽力查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无果。樊策也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我最后一次知道他的消息，是他出国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他说了一句“费心”，此后就再没提过。
真正再次听到“林尧”的消息，是在半个月前。
那天他们陪一拨年轻的合作方唱KTV，和平时中年局不一样，点的都是近年热门歌曲。
有人点了一首《无事勿扰》。
旋律刚响起几秒，樊策就像被电了一下，猛地抬头，看着电视屏上的MV。
镜头里是一个侧身唱歌的清瘦青年，长发垂落耳后，像是随意束起又懒得收拾的模样，嗓音干净得像风吹碎尘土。
樊策一下抓住正在唱歌的年轻人，力道大得吓人：“这是谁？”
那人被吓一跳，有些不悦地按了暂停：“……去年火起来的独立歌手，林耀。”
那之后的第二天，樊策就成立了曙光娱乐；一周后，买下了《拾音计划》的版权。十天后，打听到林耀将出席《浮生录》的庆功宴——当晚，他便坐上了同一个饭局。
然后，就到了现在。
那天之后，肖云飞隐约就知道，樊策这次，是认真的。
不像以往投项目的冷静谋划，也不是他偶尔放纵时的随性出手。
这次不同。像是等了很久，终于抓住了某个窗口，一动，就是孤注一掷。
他出神地想着。
下一秒，一瓶冰凉的气泡水砸进了他怀里。
“欸？”肖云飞下意识接住，抬头一看——是樊策。
后者从不远处的冷柜走回来，旁边的小纸牌上写着“口渴自取，别问价”。
肖云飞哼笑一声：“行啊哥，适应真快。”
樊策坐回来，笑了笑：
“这地方挺有意思。”
“也挺像他的。”
肖云飞忍不住问：“你俩……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十年前的事情，会用回忆展开，是我喜欢的青春味道。
感谢你们喜欢，每一个人，能够通过这个故事遇见，都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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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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