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然注意到,说话之人是位十**岁的年轻人,他面容温润俊秀,神情平和站在官员之中,因为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所以赵晏然并未注意到他。
但他一开口,官员们便渐渐住了嘴,因此赵晏然猜测他是这群人里的头儿。
只听那年轻公子环顾众人,随后开口道,“谁说剿灭白巾教,就必须得牺牲里面的人质?几日前,陛下还曾在上朝时强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难道你们想同陛下对着干?”
他瞥了池无暇一眼,池无暇不太服气地抿了抿唇。
年轻公子继续道,“不过,避免人质伤亡,也并非任由白巾教徒提条件。过度妥协,没有必要。”
赵晏然不知他身份,但见此人一直不切入正题,有些不耐烦,冷嗤道,“少说废话。”
一旁胡捕头扯了扯赵晏然衣角,小声道,“这位是五皇子殿下,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说话放尊重些。”
五殿下与自己何干?赵晏然听罢,毫不收敛,语带讥讽补充道,“殿下,人还在里面扣着,您光说场面话能解决问题吗?”
赵晏然的话虽然冒犯,却也说出了在场不少官员的心声。
年轻公子神色未变,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快,他直视赵晏然,声音平静,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白巾教虽然嚣张,但他们的教主已在我们包围圈内,手上筹码不过几十个人质。白巾教主身为白巾教的核心首脑,只要他在场,那么白巾教徒肯定会以他的安危为先。”
赵晏然微微皱起眉头。
年轻公子继续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活捉白巾教主,其他教徒便不敢轻举妄动,人质的安危也能得以保障。”
年轻公子顿了顿,又道,“哨兵方才汇报,会场内大部分白巾教徒都忙于监管人质,白巾教主仅由三名护卫保护。此外,会场和大门之间有一座山门,上面蹲着一个放哨的白巾教徒,负责捕捉到道观内的所有风吹草动。”
“因此,我想安排一个高手,待我们引开放哨的教徒之后,潜伏至教主身侧围墙,趁其不备跃入院中,解决掉三个护卫擒住教主。”
众人听罢,立刻判断出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并不难,锦衣卫、衙门、禁卫军……在场各武官机构中的顶尖高手都能做到,但是却存在一个问题。
一旁赞成绥靖的一位官员道,“那若是万一失败,没捉住白巾教主却惊动了教徒可怎么办?那人质们岂不是都要死?”他嘴里压着一句话没说: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年轻公子道,“失败的责任由我承担。但事关几十个无辜平民性命,此事必须成功。”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池无暇率先道,“胡捕头,你的人呢。”
胡捕头道,“我手下功夫最好的捕快都分布在青牛观后身,现在叫他们恐怕来不及。池指挥,你麾下不是有位高手屡破奇案吗?”
池无暇道,“陈侍卫在观外处理抓到的白巾教徒,分不开身。”
胡捕头道,“那你亲自上啊。”
池无暇怒道,“你当我是北镇抚司的高手?我哪有那水平。”随即他转头冲五皇子道,“谢琅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原来谢琅是五皇子的名讳,因为池无暇和五皇子年龄相仿关系又好,私下常常会称呼对方本名。此刻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
赵晏然旁观他们互相推诿怕承担责任,心中烦躁不已,开口道,“都别吵了,我来吧。”
官员们听罢,静默片刻,随即纷纷点头。虽然赵晏然不是朝廷中人,但他的事迹在京城武官系统中广为流传,官员都知他武功过人,可以胜任这次任务;且他手上沾着几十条白巾教徒的性命,不必担心突然倒戈。
最重要的是,这次任务名义负责人是五皇子谢琅,但谢琅却并非他们的直系上级,所以虽然他们表面恭敬,却无人愿意主动为五皇子的命令承担几十条人命的风险。
谢琅注视赵晏然片刻,道,“行,你需要多长时间。”
赵晏然道,“只要你能将白巾教主身边的护卫引开,我就能马上动手。”
随即他又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造成人质伤亡,因为我的两个朋友就在其中。”
谢琅道,“可以。”
于是官员们很快敲定了方案:
谢琅及胡捕快手下负责吸引白巾教主注意力;池无暇则在双方谈判时领着锦衣卫撤离正面现场,去青牛观外围预防突发情况;而赵晏然则负责伺机擒住白巾教主。
-
青牛观内院,无辜的平民们极度恐慌,法会此刻变成了绑架现场。
知慈坐在最前排,一动也不敢动,在她的身后有人拿刀顶住了她后背。她悄悄斜眼瞟去,看见旁边沈纤纤此刻脸色发白,同样不敢动弹,身体抖如筛糠。
原来就在方才,白云真人在台上揭开无生老母雕像的一瞬间,一位道童急急闯入会场,“不好了,教主,道观被官府包围了!!”
方才台下观众看见无生老母雕像,便开始骚动,此刻得知官府包围了这里,更是立刻恐慌地想逃。
白云真人喝道,“都不许动!”随即观众中有数人脱下外套,露出里面标志性的白巾教道袍,身上绑着一圈炸药。这样的打扮立刻震慑住了观众,人们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再跑。
白云真人缕了下胡子,笑眯眯道,“都别害怕,贫道不伤人,只需要各位小小配合一下。”
随即他扬声对那传话的道童道,“去告诉朝廷的人,我这里有九十个无辜平民,若他们敢进来,便别怪贫道不顾道义了。”
然后白云真人又对一旁六神无主的青牛观观主道,“黄舵主,你去放鸽子传信,让待命的教众立刻来支援。”
真实身份为白巾教舵主的青牛观主点点头,随即依言行事。
片刻后,出去传话的道童跑进来道,“教主,话递到了,外面朝廷的人吵起来了。”
“嗯,好。”
随即,方才仙风道骨、慷慨激昂在台上演讲的白云真人,紧蹙着眉头在平台上来回踱步。
白云真人心中烦乱,只觉自起事以来,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
白云真人早些年只是北风城外的一个流寇,机缘巧合接触了北风城外一个几近消亡的民间信仰。
那一天,流寇遇见了一群被贪官剥削、食不果腹的农民,他们围绕着一个小小的雕像供奉磕头,流寇询问后才知,这尊雕像名为“无生老母”。
这几个信徒乞求无生老母降下神罚惩治贪官,没收财产。流寇听着听着,脑中灵光闪过,随即游说几人,同他一起埋伏在官道上,抢劫了那位作恶多端的贪官并抛尸荒野。
自那之后,几个尝到甜头的信徒便成为了流寇的小弟,而流寇则自封为无生老母在凡间的话事人,并起了个道号叫“白云真人”。又借着“均贫富,等贵贱”的口号不断在北风城外抢劫往来官商。
由于“均贫富”的教义对穷人非常具有吸引力,再加上流寇灵活的头脑和煽动人心的口才,流寇领导的武装组织很快扩张起来,人称“白巾军”。而流寇的讲义则成为教徒争相传看的圣经,无生老母的信仰也迅速传播至整个谢国,即是白巾教。
三年前,白巾军首次起事,顺利占领了北风城。自那之后朝廷屡次出兵,但因京城对北方控制力较弱,因此始终无法平定北风城的内乱。
而白云真人占领北风城后,渐渐生出了更大的野心。眼见白巾教在国内的影响力愈发壮大,白云真人决定巡回探视各地教徒,顺便开展法会吸纳更多的新人。
白云真人前期在几个城池开展的法会都十分顺利,却没想到会在京城生出变故。
法会之前,白云真人派人联系了白巾教京城分舵主——青牛观的黄观主,负责布置法会联络当地教众的事宜,而白云真人这边也安排了大量的教徒负责他的安保:包括观众席上的死士,随身的侍卫,法会外伪装成平民的教徒。
另外,几十里地之外,白云真人还布置了一批精锐接应。但由于京城附近有戍卫驻军,白云真人不敢让他们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白云真人在京城一共有两场演讲,一场是吸纳新教徒的法会,另一场则是激励当地白巾教徒的演讲。他的行程绝对保密,再加上手下将安保事宜安排得万无一失,白云真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朝廷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虽然他第一时间控制住人质,也令黄舵主飞鸽传书给支援的精锐。但距离白巾教支援部队赶到尚需时间,他必须在此之前拖延时间。
于是此刻他心烦意乱地在台上来回踱步打发时间,时不时瞥一眼台下的人质,心中祈祷外面的官兵不敢轻举妄动。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后方和左右的三个护卫,心下稍安。时下的情形,只能拖一时是一时。
然而就在这时,白云真人听见前院有人大喊,“诸位白巾教弟子,你们都是谢国人,是我们的同胞,现在的形势下抵抗是徒劳的,何必为只把你们当肉盾的白巾教主卖命?青牛观已经被彻底包围,放下武器投降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