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慈的内心被白巾教消息冲击久久不能平静,却没想到第二日清晨,沈纤纤正坐在她的床铺旁等她。
沈纤纤紧抿嘴唇,神情坚定,完全不似昨日和赵晏然吵架时的歇斯底里。
“知慈,你今天还有假吧,你得陪我。”见知慈清醒,沈纤纤直入主题。
“怎么了?”
沈纤纤声音很轻,但很坚决,“前日青牛观道长说,今日他们会举办法会指点迷津。昨天我想了一晚上,听说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办法,能通过请神和做法调整命格,我想去试试。”
“你疯了?!”知慈脱口而出,随即四下张望,见没有惊扰到其他睡觉的丫鬟,又压低声音道,“你想找他们给你做法事?”
沈纤纤冲知慈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道,“大夫人信得,我为何信不得?况且即使是假的,也不损失什么。”
知慈皱眉,担忧地望着她,道,“可赵晏然说过,近日朝廷集结兵力围剿白巾教,街上不安全,现在出去若路上遇见危险可怎么办。”
听见赵晏然的名字,沈纤纤的表情肉眼可见冷淡下来,道,“官匪交战和我们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况且京城那么大,即使真出事也不可能正好被我们碰上。”
知慈还是觉得没必要冒生命危险只为参见法会,“可是……”
沈纤纤皱起眉,不耐烦打断道,“你不陪我就算了,我自己去就是。”随即起身欲走。
“哎,等等,姐姐……”知慈拉住沈纤纤,她不想去,但也不放心沈纤纤一个人出门,“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纤纤脸色缓和了几分,“那你快去洗漱,我直接到侧门等你,咱们一起出门。”
沈纤纤说罢,贴心为知慈关上了寝房门。
知慈坐在床上,心中踌躇。
逃难期间她便发现,姐妹二人相互照应,遇见危险的概率比孤身一人要小得多,所以即使路上遇见官匪冲突的概率很低,她还是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出门。
知慈打水洗漱,凉水泼在脸上时,知慈突然想到一人,激得她灵台清明。她匆匆洗完脸,随即赶往演武场。
和她预料的一样,赵晏然早已在演武场练习基本功。
只见少年蒙着眼,手中握着几把飞刀,每当他抬手便有一把飞刀射中木桩人的脖子。随即赵晏然听声辨位,掷出最后一把飞刀,那飞刀险险擦过知慈的脖子,钉在知慈身后的墙上,刀身颤个不停。
知慈被他的举动搞得又惊又怒,“喂!”
少年摘下蒙眼的黑布,随意将黑布绕着他修长的手掌缠了几道,面无表情冲知慈伸手道,“飞刀还我。”
知慈望着他手掌缠绕的黑布随风摆动,有种想用飞刀扎穿他这理直气壮态度的冲动。
她狠狠将飞刀朝他脸上抛去,却被赵晏然轻易接住。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知慈无暇跟在意这些细节,她正色道,“赵晏然,你得帮我个忙。”随即她快速讲述了沈纤纤想去青牛观的事。
“我实在劝不动她,只能陪她。赵晏然,你武功这么高,有你在路上肯定就不会有危险了,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
赵晏然听见沈纤纤的名字,神色淡了下来,道,“她的事与我无关。”
知慈道,“可是……”
赵晏然冲知慈驱赶地摆手,“走开,不要妨碍我。”
知慈无奈,只得走开。
离开演武场前,她回头望了赵晏然一眼。只见少年盯着木人桩,俊逸清秀的脸庞神色冷漠,手中飞刀迟迟没有射出,不知在想些什么。
-
知慈来到路府正门口。
沈纤纤道,“你磨蹭什么呢,这么慢。”
知慈欲言又止,心知如果告诉她自己去找赵晏然却被拒绝,除了败坏姐姐的心情没有别的用处。于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二人上路时天色尚早,但京城中商贩已经出摊,城内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
沈纤纤手肘怼了怼知慈,道,“你看,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官府的抓捕行动和普通老百姓没关系。”
知慈抿唇不语,精神紧张。但一路走来,街上一如往日热闹,直到来到青牛观都没遇到任何异常,知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紧张过头。
二人来到青牛观大门前,只见观内香火鼎盛,相比上次前来时,人群更多了些。
姐妹进入观内,有道童迎了上来,“二位施主可是来参加法会的?”
沈纤纤点头,那道童便引着二人穿过大殿,来到了后院。只见之前空旷的后院此刻整齐摆满蒲团,供与会人就座,不少人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知慈粗略数了一下,大概能容纳二百余人;
而院内最前方则搭起一个平台,上面矗立着一尊蒙着黑布的雕像,按轮廓判断,黑布之下应该是佛道二祖观音菩萨的雕像。
知慈注意到,雕像旁边,青牛观观主正在同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寒暄。
女观主瞥见道童引着姐妹二人过来,眼前一亮,朝知慈和沈纤纤招手。
姐妹走近,观主向那道长介绍道,“真人,这二位施主是路府当差的贵人,听说了法会的好处,也愿意来学习。”
随即又向知慈和沈纤纤介绍道,“这位是白云真人,天下闻名的玄门大能,特意从北方过来主持**。”她看向沈纤纤道,“施主所困扰的问题,我们真人稍后便会在法会上施展神通,答疑解惑。”
白云真人神色和蔼,道,“来参加法会便是好学之人,二位施主即有缘参与法会,贫道自会将化解之法传授一二。”
沈纤纤认真又敬畏地点头,随即姐妹二人被安排到了最前排就座。
会场陆陆续续坐满了人,青牛观主见时间差不多,便主持秩序,安排法会正式开始。
“各位与会的施主,很荣幸受邀主持这次法会。贫道见到很多了熟面孔,也有很多新道友。”
平台之上,白云道长在进行开场致辞。知慈瞥了眼沈纤纤,见她凝神盯着台上。知慈又悄悄转过头,大多数人神情都很专注,其中有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狂热,但也有几人如自己一样,注意游离于法会之外。
“……新来的道友可能不了解,我们法会是做什么的?”
知慈被白云道长的话拉回了神,又重新看向台上。
白云道长道,“诸位聚集于此,都是为了寻求解脱。可众生平等,本该天下大同,为什么诸位如此痛苦?说到底,是因上位者通过各种谎言和剥削,窃取了我们普通百姓的利益。”
白云道长越说越慷慨激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上位者只想吸我们的髓、喝我们的血。这世上真正一视同仁,平等保佑每个普通百姓的存在,唯祂一位——”
话音落下,白云道长一把掀开旁边雕像上蒙着的黑布。
见到雕像真容,不少人发出惊讶的呼声。
只见黑布之下,矗立着一座雕像。那雕像脸似圆盘修眉细眼,手托太极符号法器。这尊雕像既不是观音、也不是道祖,而是目前被京城通缉的白巾教的神仙,无生老母。
知慈心中大震,她路上小心翼翼以为避免了冲突,却没想到直接进入了白巾教的传教现场。
-
路府。
赵晏然晨间训练完毕,打发护院们各司其职,闲下来后他打算出门一趟,给上清同门寄一封信。
刚走过两条街,赵晏然便见一队捕快匆匆路过,领头的捕头对部下叱道,“都快些,耽误了正事,你们便都我滚。”
赵晏然听罢,判断出他们应是参与围剿白巾教行动的增援官兵。于是随手拉住旁边一个捕快问道,“你们要去哪?”
那捕快不想说,又甩不脱赵晏然的钳制,眼见自己将脱离队伍,只得着急道,“青牛观!”
青牛观……那不是沈纤纤和她妹妹今日所去之地?
赵晏然放开手,捕快连忙走了。
赵晏然怔怔看着捕快们离去,心下得出结论,沈纤纤和她妹妹极有可能跑到白巾教老巢去了。
赵晏然本不想再管沈纤纤的事,却没想到她主动往火坑里跳。依照白巾教徒的凶残,二人恐怕凶多吉少。
赵晏然叹了口气,毕竟与自己朋友一场。虽然自己已经与沈纤纤闹掰,但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沈纤纤去死。
算了,就当自己最后救她一次。赵晏然施展轻功,赶往青牛观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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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晏然赶到京郊时,青牛观外围已被大批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赵晏然跃上树梢,看到青云观大门内孤零零站着一个白巾教徒,神情紧张却强做镇定,像是深入敌营的谈判官。而大门外的朝廷官兵簇拥着几位衣着体面利落的官员,几人眉头紧蹙,不知在争执什么。
“你的意思,不管里面的人质强攻?”一人道。
“我们几百官兵,总不能被他们区区几十个人拿捏。”另一位年轻官员道。
“可你若不顾平民性命,即使将白巾教一网打尽,明日陛下也会罢免你我的官职。”第一人道。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一旁一位大胡子官员无意瞥见远处树上的少年,连忙冲他扬声打招呼缓和气氛,“少侠,您怎么在树上,快下来。”
方才同人吵架的那位年轻官员也被吸引了注意,朝树上的赵晏然颔首道,“赵兄弟。”
其他官员见状,纷纷向赵晏然方向看去,但他们并不认识赵晏然是谁。一人问道,“池指挥,胡捕头,他是?”
原来大胡子官员是上次路府受袭时派兵增援的衙门负责人胡捕头,而年轻官员则是后来秋爽被绑架时协助抓捕的锦衣卫指挥使池无暇。
二人都因上次白巾教暴乱一案同赵晏然打过交道,尤其是胡捕头,亲眼见到白巾教徒被血洗路府门前,他对赵晏然这位年轻人的能力十分佩服,当场便向赵晏然伸出橄榄枝欲纳入麾下,却被对方以志不在此的理由拒绝。但这并不影响赵晏然的神勇表现传遍整个京城衙门以及其他武官机构。
胡捕头向其他人介绍道,“他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击退白巾教的上清少侠,赵晏然。”
众人纷纷侧目,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赵晏然。而此时赵晏然也已跃下树向他们走来。他严肃指了下大门,同胡捕快道,“我的两个朋友也在观里,我得把她们救出来。”
胡捕头道,“你救不出来的,目前观内平民都被白巾教抓做了人质,只要有人靠近,他们便威胁要杀人质。”
随即,胡捕头又向赵晏然介绍了目前的情况,“青牛观四周及前院的白巾教徒已经全部被我们控制,只差内院就能全部拿下。内院白巾教徒不多,但他们教主在内院,且将内院所有普通民众作为人质。”
闻言,一旁的池无暇打断道,“要我说就别管这些人了,投鼠忌器,放任白巾教为祸四方,未来何止造成几十人伤亡?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
方才和池无暇争执的官员刚欲反驳,赵晏然却先一步冷声道,“不行,里面有我同伴,你敢乱来试试?”
其他官员也七嘴八舌加入争论,有的附和有的反驳,还有像胡捕头这样在中间劝架的,一时间气氛又开始回到最初的剑拔弩张。
“行了,都别吵了。”场内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令赵晏然意外的是,这声音落下,官员们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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