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学前三天,两人踏上回去的旅途,临行前唐愿特意抽出空,把装好的礼物和特产装到行李箱,泪眼蒙蒙地将两人送到高铁站。
车窗外是一闪而过的风景,高楼大厦林立,汽车川流不息,这座超一线城市正以一种蓬勃的生长力,逐渐受到全世界的关注。
涂漫漫此行一趟,并没有过于享受这座大城市的繁华,以她现在的经济水平,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享受奢靡生活。
所以她更感谢陈一归的理解,没有不顾她的意愿带她见识承受之外的奢侈。她看着递到眼前的芒果干,没忍住问出声:“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从来没想过会得到这么多无条件的爱,在离家出走去往京南市的路上,她就不止一次的后悔过自己的冲动。她担心会见到陈一归的家人,也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惹得陈一归家人的不快,悬殊的家境让她没由来的自卑。
可她所担心的一切都没发生,甚至陈一归的家人友好的接纳她。在那么多浓烈的爱意包裹下,她总觉得自己在做一场不愿醒来的梦,经常找不到落地的实感。
陈一归对她的问题从不问原因,语气缓慢又坚定:“九九,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涂漫漫看着对面少年长眼漆黑,所有不安在这双深沉的眸子里堙灭。她如释重负的笑起来,拿起芒果干填进嘴里,整个味蕾都变得香甜:“谢谢。”在陈一归正欲开口纠正她前,她俏皮改口:“芒果干很甜。”
陈一归挑眉,伸手将零食袋又递过去几分,话音里不难听出宠溺:“甜就多吃点。”
“好。”涂漫漫也不再客气。
高铁车厢里比火车里要安静许多,少有的声音也是清澈的孩童声,在大人的教导声后,又很快没了声响,收垃圾的列车员说着固定的台词,一趟趟往返,车厢内的语音提示着到站的消息,列车上的人跟着一波换了一波。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不知过了多久,现代化的设施不断减少,数不清层高的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平房,装饰华丽的工厂也被漫无边际的麦田替代,熟悉感迎面而来。
下了高铁后,王叔已然在站口等待,接过两人的行李,放在后备箱后就驶向未来镇。
漫长的归途,让涂漫漫身体有些乏累,止不住的哈欠,在终于抵达家后,暂时消退。
陈一归推着行李箱:“我送你。”
“不用。”涂漫漫摇头:“这么近,我还能迷路不成?”
陈一归的担心另有原因:“是我带你离开的,得当面给祁姨解释一下。”
“我自己会说。”涂漫漫知道他的担心,看着他在犹豫,答非所问:“我总不能一直躲在你的身后。”
陈一归终于松开手:“好,有需要你叫我。”
“嗯。”涂漫漫笑着让他安心,可在转过身后,不动声色切换到了面无表情。
离家出走算得上叛逆事,想来祁雪英也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斥责的话无非以她不孝为主题展开,夹带着这么多年的心酸过往,用她要汇报家庭为终。
在跨进家门的那一刻,她惯性地进入作战准备,竖起全身尖刺,好让祁雪英早些意识到自己早已脱离掌控的事实。
或许是听到了汽车的响声,祁雪英和涂安乐站在院子里,在看到她时就迎了上来。
涂漫漫眼神盛满了戒备,脚步停下,握着行李箱的手松开。无论如何,这次,她绝不允许祁雪英的手掌再次落在她的脸上。
剑拔弩张的场面并没发生,涂安乐接过行李箱,许是到了变声期的阶段,他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我帮你放卧室里。”
涂漫漫未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防备并未褪去,她看向面前的祁雪英,等着对方先开口。
祁雪英好似被她的防备伤害到,又或许是心虚,语气不如往日凌厉:“怎么都不说一声就离开了,一走就是那么多天,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涂漫漫启唇,不知该说什么。
“在外面还好吗?”祁雪英不知是不是年纪到了,多了些慈母的风范:“那时我是着急了,可能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你别往心里去。”
涂漫漫听见这并没有感到委屈,反倒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她蹙起眉,冷声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祁雪英还要说些什么,就遭到涂安乐的开口打断:“妈,有什么时以后再说,我姐累了,先让她休息吧。”
“啊好好好。”祁雪英退了两步,讪笑两声:“等回来再说,你先休息。”
卧室里没有想象中的霉味,床上的被子换成了全新的,红色的老式被套换成清新的碎花款式,从里到外散着一股阳光的味道。堆积多年的杂物也清理了出去,一个米白色的书架放在墙边,床底下的书整齐地罗列在书架上。
涂漫漫看着书桌上的开得正盛的花束,面对这一切满是精心装饰痕迹的卧室,眼神茫然中透着不可置信。
等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当然知道这一切都基于涂安乐的事情得到解决,也与她这么多天与家里断联脱不开干系,所以她失落又烦躁,不满中夹杂着心碎。
如果这一切发生的再早一些,她或许真的可能既往不咎,但太迟了,时隔数年,她对家已经彻底失望,哪怕往日希冀的事情真的发生,她也很难体会到那种纯粹的感动。
祁雪英爱她是有条件,只有在她创造价值时,才能感受到稀薄的母爱。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她无法自欺欺人的任由自己沉沦在暂时的假象里。
——
夏图在与涂漫漫的聊天中与拼凑出了这次离家出走的起因,虽然涂漫漫表示自己习惯了差别对待,可同为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在抵达未来镇时,就约了涂安乐见面。
涂安乐大抵能猜出她所谓何事,没有自大的联想非非,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你回来了啊,刚……”
夏图打断他的寒暄:“有事想问你。”
涂安乐点头:“你说。”
“祁姨重男轻女,”夏图的眼神凌厉许多:“你应该能感受得到吧?”
涂安乐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
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夏图轻笑一声:“那你觉得这件事正确吗?”
“我没有。”涂安乐激动了些,说完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语气弱了下去:“我也不想这样。”
“不想这样?”夏图睨他一眼:“那你做了什么反抗?”
涂安乐没出声。
夏图也不想听他的狡辩,主动转移了话题:“那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涂安乐垂下视线:“嗯,你说。”
夏图懒得和他拐弯抹角:“愿愿姨,嗯,也就是一一哥的妈妈,很多年前养了一只泰迪狗,很小很可爱,但一一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那条狗,只要狗一靠近他,他的眼神就会杀过去。”
她开门见山,对涂安乐仍的怨气让她言语简洁:“有次愿愿姨出去旅游,让一一哥带着狗出去遛弯,恰巧邻居家的秋田犬路过咬了泰迪狗一下,其实也没多严重,去宠物医院也说都没有皮外伤,那泰迪狗从小娇生惯养,叫声惨烈到好像是被咬断了一条腿,秋田犬的主人也是觉得泰迪狗矫情,只付了医药费,拒不接受道歉。”
她不关注涂安乐的神态,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一一哥表面上没说什么,但一个星期后他领养了一条藏獒,一年后,他牵着藏獒与秋田犬碰头,藏獒朝着秋田犬叫了好几嗓子,把秋田犬吓得浑身哆嗦,只是被碰了一下,就叫的嗓子都劈叉了。”
“秋田犬的主人也清楚一一哥是故意的,不服气找上门说狗受到了惊吓,要求道歉加赔偿,一一哥抱着泰迪狗说,去验伤,所有的医药费我出,但道歉想都不要想。”
夏图话落,才看向涂安乐,语气透着冷意:“后来一一哥还是很讨厌泰迪狗,也是从那时候我才知道一一哥是有多护短,但凡被他划分到自己人里,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他都不会允许别人欺负。所以这么多年里,尽管遭到了那么多冷脸和无视,我还是庆幸身上有一一哥妹妹的光环,因为我知道但凡有人说我一句不好,一一哥还是会替我教训他。”
涂安乐听出她的意思,正想开口解释,还没出声就被打断。
夏图看着他,一字一句强调道:“涂安乐,你应该庆幸,自己是漫漫的弟弟。”她顿了下又道:“这意味着人生这条长路中,因为这层你素日看不惯的身份,陈一归总会为你保驾护航。”
涂安乐想要解释:“夏图,我……”
“涂安乐同学,我希望你叫我学姐。”夏图这句话无异于划清界限,她不想听理由或者借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学弟,人总要知恩图报,你姐姐为你,为这个家牺牲的已经足够多,你但凡有些良心,也别总躲在她身后,当一个沉默的既得利益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