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梁将笔记本电脑调换位置,屏幕朝向司绮晴:“我能查到的消息都在这里。”推了推圆形眼镜,鼻尖的三两雀斑在蓝光中格外瞩目,“景德酒店不是才发生过火灾嘛。司先生前两日声称要打造一家绝对安全的高级酒店。”吸两口咖啡,指向身穿蓝西装的男人,“蒋和平。香港来的投资商。我跟踪他两个多月,百分之百确定,这位就是司先生的下一名合作对象。”
“老家伙动的好心思。”
司绮晴冷哼道,“我放的火倒了成为他的嫁妆。”
陈梁抹一把冷汗:“以后还是别这种事了。你都不知道,我看见新闻时吓个半死,打你电话又关机,整整哭了两天两夜呢。”
司绮晴小小地哇了声,转瞬又笑,问:“我那天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为什么没能及时联系我?”
陈梁垂眼,嘟嘟囔囔地解释:“我本打算把证据交给总编,可当时凡心报社门口全是警察,挨个核对人员的记者证。我刚拿出证件就被压上车,整整在警局坐了大半夜。第二天早晨,才被我姐接回去。”
司绮晴皱眉:“你问原因了吗。”
陈梁懊恼地抓脑袋:“说是配合调查,我也搞不明白。”
司绮晴伸手探向口袋,没能摸到烟,啧道:“李钊,给我糖。”
一阵拨弄塑料纸的窸窣后,粉红的糖豆落入掌心。
她将其放入唇间,抬眼就瞥见陈梁呆愣的脸,挑眉问:“你看什么呢。”
陈梁磕绊两下,才吐出一句:“绮晴姐,他真是你的男朋友啊。”
司绮晴无言,只给予她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陈梁抓了抓脑袋,皱着鼻子将眼镜朝上抵:“不应该啊。”砸吧着嘴,瞟了眼李钊,又凑近司绮晴的耳边,“绮晴姐,你也给了他钱吗。”
屋内安静,再细小的声音都会变清晰。
李钊沉声问:“什么钱。”
陈梁惊得一颤,双肩顿时内扣,向司绮晴投以求助的目光。
司绮晴慢悠悠地品着糖,杏眸眯成条缝,笑,表示自己不参与他们的斗争。
窗外,风将阔叶树吹得朝两边倒。
阴云笼罩半边的天,牛毛般的细雨斜斜得击打着玻璃,外面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
陈梁用力咽吐沫,开口仍哑着嗓子:“你不知道嘛,绮晴姐有一个习惯,每逢干大事前都会做善举。”清了清嗓,拇指朝向自己,“就比如我吧。我去年被人诬陷,失恋又丢工作,差一点就要跳河,结果是绮晴姐帮了我。”
司绮晴点点头:“没错,我的爱好就是助人为乐。”
李钊追问:“然后呢。”
陈梁:“绮晴姐说钱能解决所有问题,给了二十万让我重新开始。结果第二天......”瞄一眼司绮晴,扶额,“她就开车去撞司先生了。”
李钊愣住。
司绮晴不以为地摊手:“当然啊,死前做好事才能上天堂。”
“在死前做好事吗......”
李钊喃喃地重复,眼里流露出莫名的神色,“我曾经听过这种说法。”
司绮晴没留意他望来的目光,笑道,“看吧,就说这是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李钊垂眼,长睫挡住眸间情绪,垂在身侧的手隐隐发颤。
“可你也太极端了!”
陈梁猛地拍桌子,像是从洞里探出身的土拨鼠,盆瓜子皮似得叭叭叭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幸好有车帮忙挡了下,否则你早就没命啦。”
司绮晴以小指堵住耳朵,转眸朝旁边看:“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我现在不还活着嘛。”没找到速溶咖啡,又问,“休息室内的咖啡呢?”
陈梁踢了脚旁边的垃圾桶:“都在这里了。”
“啧啧。”
司绮晴摇头,“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理解我一点吧,绮晴姐。”
陈梁趴在桌上,伸出三根手指左右地晃,“我三天总共才睡了两小时,又盯梢又赶稿,只能靠咖啡来续命。”脑袋埋入臂弯里,闷声说,“我现在血管里留得都是冰美式。”
司绮晴翻看着电脑内的资料,统共34页的Word文档,写满蒋和平的个人喜好与习惯。文字配以图片,每一条都描述得十分详细,重要的部分还会用红色标注。
暴力,虐待,喜好疤痕......
熟悉的字组成冰冷的词汇,每一个都沾着鲜淋淋的血。
陈梁都能查到的消息,司明海不会不知道。看来景德酒店的火果真让这老东西很丢脸,否则也不会找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做惩罚她的对象。
喉咙泛酸,胃部翻腾着想要呕吐。
“嗯。辛苦了。”
司绮晴快速地看完,将咬碎的糖往肚子里咽,就着甜意笑,“但我还想让你帮个忙。”竖起手指,补充,“这与司明海无关,你可以慢慢查。”
陈梁仰起脸,长发遮住双颊,幽怨地开口:“您又有什么吩咐。”
司绮晴扯高唇角,挤出一个百分百的笑:“温思文要订婚了,我要知道他未婚妻的身份。”
陈梁一愣:“啊?”
恰时,传来敲门声。
陈妍冷淡地说:“出来,到时间了,别影响我工作。”
“工作狂在催啦。”
司绮晴起身,右手顺势置于口袋,“小陈同学,希望下次见面能听见你的好消息。”
说话间,李钊打开里间的门。
橙黄的光拂过她的侧颜,她的五官朦胧而更显温柔,却像是站在云雾里,只需一阵风就会随时消散。
“绮晴姐。”
陈梁揉了揉眼睛,镜片后的眸子泛起些湿,“下次一定要再见面啊。”
“傻瓜。”
司绮晴笑,“这不是废话嘛。”
走出休息室,陈妍正站在门边等候,抬头瞧见她的身影,才缓步回到工位。
司绮晴整理着风衣领口,垂眼说:“谢谢你啊,每次都帮着盯梢。”抬脸间又换副笑颜,“但是你真不打算把号码告诉我嘛?我的记性非常好,你只要讲一遍,我立马就会记住。”
陈妍看向电脑屏幕,陈述:“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妹妹。你我之间没必要私交。”
司绮晴叹气:“真可惜,我还以为能和陈医生成为朋友呢。”
陈妍敲键盘的手顿住,片刻才探向鼠标:“我从不喜欢自找麻烦。”
司绮晴嘟囔着:“啧,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话落,就听见叫号的滴嘟声。
“行啦,我这就走。”
司绮晴挨着李钊的肩膀,边走边念叨,“搞什么,我就这样讨人嫌嘛。”
“别这样想。”
李钊推开门,垂眼看向她,微笑,“司绮晴,你是善良的人。”
李钊平日鲜少呼唤她的名字,一旦喊起时,总有种十分正式的感觉,仿佛她是某位极有身份的人,而应该获得更多的尊重与爱护。
她起初没有什么想法,可如今每当听见,心都会为之一颤。
司绮晴将这种莫名的触动,归为受惊后的紧张,清清嗓,故作镇定地说:“李钊,你很有眼光。”
李钊笑,抬手护在她的后腰,垂眼说:“雨天路滑,慢一些走。”
阴云密布,雨在哗啦啦得下着,从高处灌落的水帘遮住路人的身形。
停车场就在前方,各种品牌的铁皮盒子在雨雾中更显渺小。
南B2C69A,白色奔驰。
司绮晴一眼就认出这是温思文的车,驻足,心忽地跳慢半拍。
雨滴急促地砸在伞面,啪嗒啪嗒的声响震耳欲聋。
她怔怔地看去,一瞬间忘记究竟身在何处。
医院旁边就是商场,7层高的楼中有电影院也有首饰店。
礼拜六,阴雨天,人们常会不约而同地选择商场作为约会的地点。
而温思文鲜少出席热闹的场合,倘若当真来此,身旁肯定有他人相伴。
司绮晴又想起那位短发的未婚妻,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李钊。”
李钊侧目,将伞偏向她:“怎么了?”
她揉了揉脖颈,哑着嗓子说:“好渴。”贝齿咬着唇,小声说,“在医院也没有喝水。”
李钊转眸往左边瞧:“咖啡厅还在排队,我现在就去买。”垂眼望着她,轻声问,“外面冷,进屋等吧?”
“不要。”
司绮晴瞄了眼温思文的车,又抬眼看向李钊,嘟囔,“人太多了,实在闷得慌。”
李钊将雨伞塞到她手里,低声叮嘱:“我很快就回来,你站在原地等。”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机塞给她,“工作号做了备注,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是老款的安卓机,屏幕有明显的裂痕。
司绮晴不喜欢陈旧的物件,此时却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像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绳索。
她按动侧键,触屏顿时亮起,主页是李芙的照片:女孩身穿校服,在阳光中笑得十分灿烂。
这是李钊最爱惜的人。
可她呢,她的爱人此刻又在哪里。
司绮晴垂眼,拇指抚去溅到屏幕的水渍,笑:“放心,我不是小孩子。”将手机揣进口袋,催促,“快走吧,早去早回。”
李钊深深地看一眼她,小跑着步入咖啡厅。
相隔很近,门敞开的瞬间,隐约能听见铃铛晃动的声响。
她望向站在队伍最后的李钊,用力地握住伞柄,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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