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绮晴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
她小时候是父母的掌中宝,长大后就成为司明海的金丝雀。处境虽然截然不同,但日常生活接受人照料。她思来想去好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具体的对策,反倒将盘子里的鱼戳了个稀巴烂。
煮饭的女人在洗碗,脸板得像张扑克,全不顾开到最大的水龙头,挨个将餐碟往柜子里塞。
司绮晴含烟似地叼着银质餐叉,叉柄碰撞瓷碟发出哒哒的响,抬眸看去一眼,见她没有望过来,就继续加重力道。
终于,女人的雷达发出警报,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请不要在吃饭时发出声音。”
司绮晴赶忙表示,自己在思考严肃的问题,如何能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对一个人表示友好。
女人皱眉,又去摆弄那些锅碗瓢盆。
“姐,你帮我出出主意嘛。”
司绮晴摊手,真心实意地说,“你给我些提示,我会在司明海那里替你说好话。”
女人根本不在乎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丝毫没打算予以回应。
她遇见的人总是这样,如果没有对自身产生威胁,就绝不会听她说话。
“姐,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定。”
司绮晴将鱼倒进垃圾桶,托腮看着她,“偷拿物品可是收到惩罚哦。”
女人愣住,总算正眼望过来,仔细地盯了会,又扭头:“你没有证据。”
司绮晴眯眼笑:“话别说得太绝对。”清清嗓,边说边掰手指数,“海蓝之谜的护肤霜,香奈儿的口红,粉底液......”抬眸望向天花板,忽而竖起手指,“啊,对了,还有没拆封的衣衫。姐,你偷偷拿过不少吧。”
女人的下颚直抽抽,半晌也没吐出一句话。
“早说过我的记性力很好,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司绮晴扶额,故作遗憾地直摇头,“这些如果被司明海知道,你可要怎么办呀。”
话落,哗啦啦的水声总算停歇。
司绮晴叉起山药块,咀嚼两下又皱眉:“难吃,太咸了。”
女人咬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绮晴一摊手:“别紧张,你能偷司明海的东西,也算是我半个盟友。”右掌托腮,笑,“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女人吊起两只三白眼,冷漠地看着她:“你想学习对别人好?”
司绮晴认真地点头:“嗯嗯。”瞥向她垂于身侧的拳头,稍蹙眉,“这应该不是很难的课程吧。”
“但温思文先生已经订婚了。”
司绮晴烦躁地啧:“姐,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办法。”
女人抬手去解腰间的围裙:“如果你真的在意对方,就离他远一些。”
司绮晴愣住:“为什么。”
女人转眸看她一眼,提步离开:“司先生不喜欢你与旁人交好。”
有风来,遮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厅堂内骤然安静,鱼腥味直蹿入鼻,酸水从胃部上涌,强忍着才能不吐出来。
“搞什么。”
司绮晴仰面望向天花板,掌心覆住眼睛,喃喃,“我又不是灾星。”
她想也想仍不甘心,决心第二天要纠正女人的想法。
可是隔日清晨,对方并没有来。
煮饭的工作转交换给年轻的姑娘,姑娘留着短发,戴蓝色袖套,说话时总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司小姐,我叫赵芳,日后请多指教。”
司绮晴懒懒地看着她:“你之前的那位前辈呢。”
赵芳咬唇,拘于身前的手快绞成麻花:“兰姐已经辞职了,以后这里由我负责。”
司绮晴想起女人冷漠的脸,轻啧:“干完坏事就跑,可真没有意思。”
赵芳年纪轻,大抵才二十出头,皮肤黝黑,发丝粗糙,看着像是常年在农村生活。她只顾埋头干事,并未翻来覆去地念规定,也没像之前几位冷眼耍脸色。
司绮晴随意地同她搭话,她却总讪笑着符合,仿佛在以这种方式逃避交流。
‘啧,又是个无趣的家伙。’
司绮晴放弃与这位麻雀似的姑娘沟通,右手托腮,歪头望着门的方向,‘李钊啊李钊,你什么时候来。’
雨是昨天夜里停得,今早水洼依旧没干。
分针时针哒哒地交替而行,总算熬过无聊的7点,钟表内的机械鸟发出啾啾的啼鸣。
司绮晴缓而起身,双臂举过头顶,一左一右地伸懒腰。
脚步声渐近,皮鞋踩过门前的泥地,再跨入厅堂的大理石砖。
她缓慢地梳完长发,又曲起指节去敲桌子:“迟到了呀,今天迟到了两分钟。”
李钊的嗓子喑哑,闷声说:“路上堵车。”
“感冒好些了?”
司绮晴见李钊戴着白色口罩,踮起脚,掌心覆于他的额间,探了探温度,又抚向自己的额头:“诶,没有再发烧了。”
李钊一怔,转瞬又别开眼:“李芙很感谢你的礼物。”从包内掏出只信封,递去,“这是她的回礼。”
司绮晴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张叠成方块的画:“李芙是美术生吗。”
“不是。”
李钊的语气中有身为兄长的自豪,“她在住院期间学成的。”
司绮晴又讶然地问:“没有找老师吗?”
李钊摇头说:“没有。”
她不得不承认,李芙的确很有绘画天赋。
纸上画着栋房子,房子外有院落,院落里开满各种色彩的花。三个小人手拉手站在花园内,眼睛眯成月牙,皆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这是你,这是李芙。”
司绮晴挨个指,指尖停在穿黑风衣的小人前,眉头松开又蹙起,迟疑半晌,才问,“李钊,你有两个妹妹吗。”
李钊的眉头颤了颤:“......没有。”
司绮晴一怔,凑近瞧着画画,又抬手指向自己:“这不会是我吧。”
李钊颔首:“嗯。”
司绮晴点到那用闪粉笔涂出的圈:“手上亮晶晶的是什么?”
李钊别开眼,耳尖泛起红:“......十克拉的戒指。”
司绮晴满意地笑,又点了点发丝间的亮点:“这个应该是钻石发卡?”
话落,没听见回答。
司绮晴转眸看向李钊,见他的肩膀似在轻轻颤,歪头问:“好笑吗。”
李钊挺直腰身,一本正经地陈述:“不好笑。”
司绮晴挑眉,指尖轻点着脸侧:“那你在高兴什么?”眯眸,仰起脸瞧他,“让我也开心一下。”
李钊的喉结动了动,被布料遮住的双颊泛起些红:“你—”
话刚出口,就听见‘啪嗒’声响。
司绮晴阖眸隐忍,抬眼间又恢复笑颜,回头看:“小赵,你还没走?”
赵芳脸色苍白:“我,我......”支吾半天也没憋出整句话,反倒红了眼眶,“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
司绮晴一愣,手指向她,侧目望着李钊:“你把人家吓哭了吗。”
李钊无言,予以一个‘你看可能吗’的眼神。
司绮晴扶额,十分真诚地问赵芳:“你为什么哭?”
赵芳的唇抖了抖,眼泪往下掉:“您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司先生。”
哪件事?
司绮晴眯起眼,双臂环抱于胸前,歪头问李钊:“我们是什么关系?”
赵芳抽搭着,边抹着泪水,边提起眼看来。
李钊将双臂朝腰后一背,陈述:“蚂蚱与蚂蚱的关系。”
赵芳的手顿住,眼泪瞬间滑过脸颊。
司绮晴勾唇,指尖轻敲他的胸膛:“那两只蚂蚱能发生哪些事。”
李钊斜眸看向赵芳,冷言道:“在沙坑里晒太阳。”
赵芳咬唇,转头避开视线,指尖磨搓着,用力抓住蓝色袖套。
“好无趣啊。”
司绮晴掩唇打个哈欠,摊手,“司明不会喜欢这种消息的。”抬眼,笑着问,“小赵,你说是不是?”
赵芳没敢看她:“是,是的。”
司绮晴沉眸,从罐子里掏两颗糖,塞入她的掌心:“别哭啦,来,吃颗糖缓一缓。”
赵芳的手掌轻颤,倒是乖顺地握住糖:“......谢谢您。”
“真乖。”
司绮晴抚摸着她的发顶,笑眼弯如新月,“以后有问题直接说,我不会责怪你,所以也不要再哭,嗯?”
赵芳低下头,肩膀稍许耸落着,半晌才挤出个“嗯”:“午饭在冰箱里,我先回去了。”
司绮晴笑着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赵芳转身,逐步走向庭院。
司绮晴看她将糖收入口袋里,轻啧:“竟整些小孩子的把戏。”
李钊轻声问:“没关系吗。”
“没事。”
司绮晴剥去塑料包装,抬手摘掉李钊的口罩,将糖豆放于他唇边,“啊,张嘴。”见他照做,又笑眯眯地说,“她才刚来,闹不出什么风雨。至于以后嘛......”摆弄着塑料纸,耸肩,“我可没打算再回来。”
话落,肩膀被攥住。
李钊剑眉紧蹙,神情比以往更严肃:“司绮晴。”
司绮晴望向他深棕的瞳孔,微怔,眉眼稍许垂低:“放宽心,我暂时也没有搞恐怖袭击的想法。”
李钊的手臂不自觉加力,嘴唇颤了颤,从齿缝挤出两个字:“暂时?”
“嗯......大概一两个月后?”
司绮晴磨搓着鬓角,心虚地笑,“那个你能先放开我嘛,有点疼。”
李钊眸子一震,如梦初醒般地松手,后退两步,眉头依旧未解:“抱歉。”
“没关系啦。”
司绮晴见他满眼的愧疚,又举起李芙的画,“我刚才还没有来及问,这两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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