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纸上,用浅蓝的色彩堆积成云,云彩里有两位身穿白衣服的小人,长有老鹰般的翅膀,头上还顶着橙黄的环。
司绮晴黛眉蹙起,视线从左扫至右,思考道:“是天使吗?”
“嗯。”
李钊点头,“这两位是我和李芙的父母。”
他长睫低垂,薄唇轻抿着,本就沙哑的声音似带了几分哽咽。
司绮晴不自觉咬唇,轻声说:“别太伤心,天堂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你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在十岁前只与父母见过两面。”
李钊轻声说,“第一次是去接李芙,第二次就是在葬礼上。”扬唇,侧目看向司绮晴,“虽然他们没尽养育之责,但我还是想让李芙对爸爸妈妈留有好印象。现在看起来,结果应该还不错。”
李钊似乎想微笑,唇角牵强地上扬,眉宇间仍难掩疲惫之色。
司绮晴不知该怎样安慰他,指尖磨搓着纸页,犹豫地说:“十三岁生日当天,父母在接我去生日宴的路上出了车祸。嗯,肇事者是司明海的人。”清清嗓,笑眯眯地说,“看,我比你还倒霉,所以就别难过了。”
话落,劲风拂过脸侧。
李钊小心翼翼地抱住她,臂膀环在她腰间:“司绮晴,别在这时候笑。”
司绮晴微怔,掌心停顿一瞬,终是落在他的肩膀:“喂喂,我要喘不过气啦。”
李钊的手松了松,却依旧没有放开,稍许低头,下颚浅浅靠近她的肩窝。
他的鼻息很轻,拂过皮肤时,带来些许带有暖意的痒。
司绮晴缓慢地转眸,看向他近在身旁的发顶,稍许垂眼,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李钊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此刻却佝偻着腰,像孩子般得紧抱着她,仿佛她就是他在世间唯一的依靠。
明知是错误的,仍忍不住要越界。
指尖无法克制地抬起,一寸寸地垂落,缓而触及他的短发。
李钊身体一颤,似乎得到了肯定,轻轻地蹭过她的颈边。
更痒了,莫名有种在被讨好的感觉。
司绮晴抚摸着李钊的发顶,忽然想到儿时院内的猫,不自觉地扬唇,轻声说:“李钊。”
李钊点头:“我在。”
司绮晴合上眼,莞尔:“你是一位靠谱的兄长。”
如果当时我遇见的是你,或许就不用担心会被抛弃了吧。
司绮晴没有再推开他,只在他平稳的呼吸声中,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定。
忽地一阵风,卷起地面的落叶。
李钊的肩膀微动,终于缓而松开手。
他的眼神没有高位者的同情,已不似别有用心之人的讨好,而像是明白到她的苦痛,并因为她能撑过来而庆幸。
司绮晴从未见过这种眼神,怔怔地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轻微发颤。
“司绮晴。”
李钊开口,语气里有不已觉察的温柔,“你比任何人都值得被爱。”
搞什么。
司绮晴的唇颤了颤,忍不住笑:“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李钊一愣。
司绮晴抬手抵在唇间,闭眼:“咳,我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下颚微昂,摊手,“拥有金钱,青春,还有满分的身材。无论是谁会喜欢我啊。”顾自地说,又抬眸偷瞄他的反应。
李钊的双目微瞪,唇与唇间留一条缝,正呆呆地望向她。
“喂。”
司绮晴眯起眼,双臂环抱于胸前,一字一顿地问,“我说的不对吗?”
李钊扬唇笑:“都对。”声音愈轻,而语气更温柔,“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他的眸间只有她的影子,风吹过,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痒。
司绮晴微怔,仓促地别开脸:“这肯定啊,也不看看我是谁。”清清嗓,眉头皱起又松开,“李钊,我要玩游戏。”
“嗯。”
李钊点头,转身走向茶几,“我这就去准备。”
脚步声渐远,司绮晴抬眸看他的背影,又垂眼,掌心覆于胸膛:“是心率不齐吗。”摸索着嘟囔,“下次要找陈妍开些药。”
李钊的身体健壮,没过两天感冒就已经痊愈。
司绮晴仍盯着他喝药,看着他一点点将深棕的汤药喝下肚,才露出满意地笑,拆颗糖递去:“张嘴。”
李钊垂眼望向她的掌心:“我不怕苦。”
司绮晴踮脚,手觉得更高,笑眯眯地说:“听话嘛,啊—”
李钊的喉结滚动两下,俯身,将糖含在唇间:“我已经康复了,明天不用再备药。”
“防范于未然。”
司绮晴翻看着日历,头也没有回,“我让陈妍看过成分表,她说里面都是对身体好的药材。”
李钊犹豫地说:“还是留着以后再吃吧。”
司绮晴点于纸面的手一顿,慢悠悠地侧身,垂眼问他:“李钊,你不喜欢让我照顾你吗。”
李钊蹙眉,缓慢地说:“并不是......”
司绮晴‘呼’得舒口气,双肩颓然:“那就好,我还是初次照顾人。”手指拨弄着发稍,嘟囔,“一直担心你不适应呢。”
李钊怔了怔,许久才从唇间挤出两个字:“没有。”别开眼,指节抵在鼻尖,“没有不适应。”
司绮晴笑:“那我们再巩固两天,好不好?”
李钊的耳尖泛起红,低下头:“......好。”
大雨过后的两日皆是晴天。
19号,20号,21号......
李钊在收拾新买的桌游,司绮晴用红笔在日历上画叉。
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司明海绝不会让她安生得待到次月15号,温思文的叮嘱也无法起到安慰的作用。
赵芳至从在来到别墅的第一天闹出风波后,倒也始终安生,没有再耍什么小心眼,只是常在做饭期间离开,过去半晌又红着眼回来。
屋内弥漫着醇厚的咖啡香,司绮晴轻咬住吸管,瞥向赵芳袖边的布料。
她的袖套破旧,蓝色棉布被洗得泛白,能明显看见线头与毛边。
司绮晴又想起她将糖收入口袋时的小心翼翼,贝齿稍用力,将塑料管咬出褶皱。
“司绮晴。”
是李钊的声音。
司绮晴望一眼钟表,侧目:“五点半就要回去了吗。”
“嗯。”
李钊垂眼,“要带李芙去医院复查。”低声说,语气里似有歉意,“今天必须早一些走。”
司绮晴右手托腮,慵懒地摇摇头:“你去吧,没事。”斜眸瞄一眼赵芳,又说,“前日给你的钱收到没有。”
李钊一怔,顺她的视线看去,才会意:“收到了。”
话落,切菜的频率比方才要慢。
司绮晴看着赵芳的背影,指尖轻点侧脸:“只要安心为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笑,垂眼喝咖啡,“人嘛,总要多为自己留条路。”
李钊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多谢司小姐的提点。”
李钊离开后,赵芳仍在料理台前摆弄。
今天的主菜又是鱼,泛白的鱼肉躺在瓷碟里,散发着葱姜蒜也遮不住腥味。
“小赵。”
司绮晴用银叉轻敲碟边,托腮笑,“过来陪我一起吃饭吧。”
赵芳垂在身边的手又扣弄衣摆:“司小姐。这,这不合规矩。”
“怕什么。”
司绮晴耸肩,“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招了招手,催促,“快来嘛,别让我久等。”
赵芳纠结半晌,抬眸瞧一眼她,险险松开被揉出褶皱的布衫,支吾一句:“谢谢司小姐。”
赵芳随着李钊的习惯称呼她,举手投足间却依旧怯懦,菜没吃两口,却是时不时抬眼看她的脸色。
司绮晴全装作没看见,将蒸鱼剥进她碗里:“这可是挪威的鳕鱼,你工作辛苦,多补一补身体。”
赵芳一个劲地摇手:“不,不用。”
司绮晴眯起眼:“嗯?”
赵芳愣住,赶忙将菜往口边扒:“谢,谢谢司小姐。”
餐桌前,两人面对面坐。
司绮晴托腮看向赵芳,指尖轻点着桌面,眸色逐渐冰冷。
赵芳大概非常着急地要离开,即使被噎得直咳嗽,也没有去喝水。直到咽下最后的菜,她才像终于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沉默地起身,去收拾沾满油污的碗筷。
司绮晴问:“你和守门人的关系很好嘛。”
赵芳没有回头,握住餐碟的手一顿:“不好。”
“可我见你每次离开别墅,都会先去趟门卫室,一呆就是二十分钟。”
司绮晴依靠着椅背,双臂环抱于胸前,稍许歪头,“喂,你知道司明海不允许看守间偷/情吧。”
“我没有!”
赵芳尖叫,胸口急促起伏着,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拳头,“我不会做这种事!”
话落,瞬间安静。
司绮晴漠然地看向她,见她的面色由红转白,又扬唇笑:“别紧张,我们既然是好朋友,肯定要给你解释的机会。快说,我的耐心可不太还好。”
赵芳一愣,贝齿咬住唇:“大叔让我监视你们,所有的见闻都要向他报告。”
司绮晴点了点桌面:“回报呢。”
赵芳别开脸,手指拉扯衣摆,嘴唇哆嗦着,硬是没敢开口。
司绮晴遗憾地啧:“小赵,你如果再不讲清楚,就只能承受司明海的惩罚了。”
“我,我说。”
赵芳将衣摆揉成个麻花,闷声说,“每周,他每周会多给我五百块钱。”
司绮晴讶然:“我的消息才值得五百?”
赵芳点头:“......嗯。”
司绮晴笑着搭上她的肩膀,伸出三根手指一摇一晃,“你将我的话转述给他,我另付你三倍酬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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