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高跟鞋踩过泥泞的湿地,又停于干爽的石板路。
司绮晴晃悠悠地站定,仰脸望向天空,双肩轻颤着,再次笑出声来。
有路人经过,朝她投以好奇的目光。
她却丝毫不在乎,将海藻般的长发向后一撩,又大步朝前去。
江悦。
江,悦。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身高一般般,长相一般般,就像是田野间随处可见的小麦,放到人群里找都找不到的家伙,有什么本事跟她司绮晴争?
先是感到荒唐,继而认为可笑,诸多情绪浮现于心头,却唯独没有愤怒。
她并未将江悦放在眼里,丝毫不觉得对方能造成多大的威胁。江悦于她而言,就如蚊虫在颈边咬出的小包,只有一点点的痒而已。
没错,仅此而已。
“绮晴姐,今天顺利嘛?”
陈梁下班回家,鞋都没来及脱就问她,“李钊收到花应该很感动吧。”
司绮晴按着电视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换台,屏幕的光由黄变成蓝再变成红,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噗呲—’
陈梁开了罐可乐,仰头喝两口,凑在她身边坐:“怎么样,你们两是不是和好如初啦?”
司绮晴轻啧,斜眸瞧向她,杏眸微眯,仿佛在研究某个稀有物种。
陈梁忍不住咽了咽吐沫,讪笑:“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
司绮晴右手托腮,歪斜着靠在沙发里,握住遥控器的手低垂,一副慵懒的模样,“我只是有些困扰。”
“困扰?”
陈梁一愣,转瞬又凑近些,笑,“讲给我听呗,说不定我能帮你答疑解惑呢。”
司绮晴看着她,见她一个劲地点头,又转眸望向复播的狗血剧,冷淡地问:“李钊很讨人喜欢吗。”
陈梁皱眉,认认真真地分析:“他长相帅气,身材不说,个子也高,的确会很受女生的欢迎。”
司绮晴:“啧。”
陈梁立马改口:“但那又怎样,李钊喜欢的是我们绮晴姐啊。无论是谁都抢不走。”
司绮晴‘啪’地放下遥控器:“搞什么,我说过有人要抢他吗?”
陈梁磨搓着鼻尖:“啊......那个......”
司绮晴抢过她手里的可乐,仰头喝一大口,皱眉:“真难喝。”起身,大步朝外走,“晚饭时再喊我。”
陈梁赶忙喊:“好!”
司绮晴昂首挺胸地离开,活像只斗气的公鸡。
陈梁喃喃道:“果真是在生气啊。”
屋内很安静,纵使隔着扇门,也能够听见电视剧里的对话。
女人在喊:“我是真心爱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男人平淡地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女人顿时就哭了:“可你不是说爱我吗?你是爱我的呀?”
男人却表现地很烦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根本不耐你,我—”
“陈梁!”
司绮晴拎起枕头砸门,“把电视关掉!”
软枕‘啪’地落地,随及,屋外都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了。
隔日,阴雨天。
云压着云,仿佛随时都要下雨。
司绮晴没在病房里找到李钊,问郝姨才知道他在做康复,要半小时才能回来。
司绮晴瞥向摆在床头的女士背包,问:“他自己去的?”
郝姨摇头,抬手在肩边比划个高度,说有个白白净净的姑娘陪他去的,说话带着些口音,笑起来很好看。
不用想,肯定是江悦。
蚊子包又开始痒,越来越痒,似乎在抓挠着她的心。
司绮晴昂首,垂在身侧的手环抱于胸前:“他们在哪里。”
内心在告诉自己无需担忧,向前的脚步却是越迈越快。
她此刻竟有些理解余萌的心情,恨不得现在,不,是立刻马上就宣布对李钊的所属权。
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带过去的?
江悦算什么呀,凭什么夹在她和李钊中间。
“诶,看见没有,他们多般配啊。”
“是的呀,听说两人还是同乡。男孩出事之后,人小姑娘特意赶来帮他呢。”
隐约得,听到细碎的闲谈。
司绮晴蓦然驻足,恍然间抬头看,这才惊觉已经走到了康复室外。
呼吸带着细微的颤,她尽可能地挺直腰,漠然地看向单面玻璃内的两人,搭在臂弯的手缓而攥拳。
李钊在做行走间的训练,双手扶住两侧的栏杆,小步小步地朝前挪。他的额间有细微的汗,每当脚步移动时,臂膀的肌肉都会微微鼓起,看上去既结实而性感。
他将近卧床昏迷了一个月,身体虽较以往削瘦不少,但毕竟底子还在,前后练习两遍后,已然能恢复先前的状态。
江悦始终用哄小孩般的口吻鼓励他,先是夸他做得好,然后又是鼓掌又是竖大拇指:“不愧是钊哥!任何事都能做的很好!”
搞什么。
是在幼稚园玩过家家嘛。
司绮晴冷哼,正想敲门打断这场无谓的表演,刚抬手,却再次听见身旁人的低语。
短发妇女:“他们看着多幸福,要我说,这两人绝对是刚结婚的小夫妻。”
穿蓝布衫的:“呦,我也这么觉得。我先前问过几次,小姑娘还不肯承认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姐,这能看出什么。”
司绮晴摘掉墨镜。笑眯眯地看向她,“也说来给我听听嘛。”
蓝布衫愣住,张了张口,竟是默默地朝后退两步。
短发妇人是个粗线条,双手‘啪’地一拍,就神秘兮兮地上前讲八卦:“当然是恋爱呐,这一看就是新婚的氛围。”
“新婚?”
司绮晴眯起眼,唇角笑得发僵,“那他们肯定很幸福吧。”
蓝布衫试图拉住同伴,对方却已经急急开口:“那当然喽,简直是形影不离呀。”
形,影,不,离。
司绮晴琢磨着这四个字,齿根有些痒,忽地抬手,扣响半开着的玻璃门。
‘咚咚—’
转瞬,屋内两人同时回头。
李钊眸子一亮,江悦则顿时沉了脸色。
司绮晴半依在门边,勾住墨镜的食指轻轻晃,笑:“你们继续呀,我只是来打声招呼。”
李钊微怔,有些无措地走来:“司绮晴......”未抵门边,衣摆就被拉住,不禁回头看,“江悦?”
江悦低下头,用力地握住他的衣摆:“李钊哥,我,我有话对你说。”
风吹过,微晃的光线将门内外分成明暗的两个世界。
李钊与江悦站在被光充斥的房间,司绮晴环抱着双臂,立于阴暗的走廊内。
尴尬的气氛逐渐弥漫,时间在寂静中无限延长。
“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司绮晴懒懒地说,斜眸望一眼江悦,又笑着看向李钊,“那你们先聊,我在外面等,”话落时转身,没走几步又回头,冲呆站着的妇人挥挥手,“对了,刚才多谢你们的提醒。”
那两妇人对视一眼,皆是闭嘴不再言语。
李钊蹙眉,猛地甩开江悦的手:“别跟过来。”
江悦的身形震颤,耳尖红得要滴血,仍不管不顾地喊:“李钊哥,我喜欢你!”
话落,空气仿佛凝滞于此刻。
司绮晴听着女孩几近哽咽的声音,扯了扯唇角,大步向前去。
细跟与大理石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响,有风拂过,阴云内逐渐飘落斜斜的雨。
按亮开关,步入拥挤的电梯,肩膀挨着肩膀,能闻见汗与雨水的味道。
司绮晴背靠着冰凉的金属后壁,指尖轻轻地敲点臂弯,垂眼,忽想起在尚善医院的雨天。
那时她为逃离别墅,故意划伤手臂,才用治疗的借口外出。同样是拥挤的电梯,李钊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角落,坚实的臂膀撑出的狭小空隙,却让她得以拥有短暂的休息。
厌恶医院,讨厌祛疤手术,甚至闻见消毒水的味道都想呕吐......
没想到,她竟然为了陪伴李钊,完整得,从早到晚得,在医院呆了30天。
30天。
60个昼夜,720个小时......
搞什么。
司绮晴眯起眼,喃喃道:“原来我比想象中更爱你啊。”
雨哗啦啦地下着,细碎的水珠溅湿裤腿,布料紧贴着皮肤,凉意逐渐如病毒般扩散全身。
风吹过,两侧的阔叶树摇曳着枝干,发出嘶鸣般的响声。
人们像惊到的兽群似得涌入室内,门前一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唯有蜷曲的枯叶还在挣扎着翻滚。
“李钊哥,我喜欢你!”
耳畔,又响起江悦的呼喊,围观者的眼神多是惊讶与祝福。
司绮晴想要听见李钊的回答,却唯独不能留在那里。
在这段与李钊的的关系中,她必须要占据主导权,要自如地,完美地应对所有问题。
不能失态,不能妒忌,不能落于下风......
因为掌控男人是她唯一拥有的本领,如果连最擅长的也做不好,她又该如何留下李钊呢。
始终想不出答案,喉间泛起细密的痒。
司绮晴垂眼,从挎包中拿出烟盒,随意地捏起一支,反复把玩着,却始终没有点火。
这是李钊的烟,她一直都舍不得抽,除非实在是心烦意乱,才像品味什么山珍海味似地小小地吸上一口。
自顾自地捏揉着烟卷,直到指尖沾染烟丝的味道才罢休。
司绮晴仰头靠在玻璃上,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轻轻地叼着烟,望向越来越浓密的雨帘。
身后一阵风过,急急的脚步声停在身边。
司绮晴垂眼,唇角稍许扬起,扯出个不走心的笑:“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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