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站着位身穿粉红裙衫的小个子女孩,长发束成马尾,兴颠颠地奔向李钊,挽住对方的臂弯,边做手势边说些什么。
李钊接过她的背包,专注地看向她,笑着,时而点头予以回应。
从远处望去,两人的身高体型格外相配,无论换谁来看,都会认为这是一对心意相通的情侣。
愤怒。
更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
司绮晴用力攥紧拳头,任由指甲划着掌心,也丝毫没打算放开。
她瞪向那两人,仿佛要将那一对背影盯出个窟窿,片刻,又哼地声转过头去。
哈,说什么自己没有女朋友?
说要照顾家里,没办法顾及感情?
“骗子。”
司绮晴咬牙念,“亏我还当你是感情白痴。”瞥向摆在书桌前的瓷碗,一抬手,将石榴全部倒进垃圾桶。
漆黑的盖子闭合,遮住内里透红的果实。
‘好了,早就应该这样。’
她昂首挺胸,用出征的架势关上拉门,“从现在开始,要彻底与李钊划清界限。’
司绮晴拿出十二分的坚决,一连三日都没有再和李钊说话。
但李钊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不悦,仍像往常一样巡逻,清扫,然后在空闲时剥石榴。许是前不久刚与女友见过面,他的神情比先前更柔和,甚至在面对果实时也能扬唇微笑。
司绮晴又想起那白兔般的女孩,下意识咬住糖果,冷哼着说:“李钊,工作时要专心。”
说完就瞥眼看去,李钊果真收起笑容。
她仍不觉解气,用棒棒糖上下比划:“你整天这样高兴,是有好事发生吗。”话出口就愣住,又将糖块往嘴里塞,“老实回答,不许糊弄我。”
李钊点头:“有的。”拿出最后一个石榴,空荡荡的纸箱拖进角落里。
“你妹妹还在生病嘛。”
司绮晴咬着糖,故意拖长语调,“当哥哥的这样开心,恐怕不太合适吧。”
李钊将石榴子倒入瓷碗内,轻声说:“她前两天已经出院了。”
司绮晴轻啧,不走心地哼哼:“那么恭喜你啊。”勾唇,一字一顿地说,“好事成双。”又盯着他瞧,非要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李钊抬头,目光顺势扫来,神情比方才更专注。
司绮晴轻咳着别开眼,双臂搂着抱枕:“我只是随口讲两句,没必要这样感动吧。”
李钊笑:“这段时间多亏你的谅解。”停顿,又诚恳地说,“谢谢你答应我换班的请求。”
司绮晴皱了皱眉,摊手说:“你是来做感恩演讲的?”
“啊,还有。”
李钊忽而想到什么,拿过摆在身旁的背包,“如果你无聊,可以用它打发时间。”
话落,听见窸窣一阵响。
茶几上,多了盒大富翁的桌游,盒子上还写着四个大字‘幸福人生’。
司绮晴寻声瞧了眼,失笑:“李钊,你把我当做小孩子吗。”
李钊摇头:“我没有这样想。”
司绮晴抬眼看他:“还是......”眯眸,舌尖搅弄着字节,“你只喜欢小孩子?”
李钊一愣,望向她的眼中有些茫然:“什么?”
司绮晴摊手,慢悠悠地说:“啊,其实我早该意识到。糖,桌游还有......”看着他,竖起手指笑,“妹妹。”
李钊的身体轻颤,搭在膝头的手逐渐收紧。
“别紧张嘛。”
司绮晴搭上他的肩膀,安慰般地轻拍,俯身,小声说,“我理解力的取向。”
李钊缓而攥紧拳头,手背暴起青筋,沉默片刻,才开口:“司绮晴,你一直都这样看我?”低下头,似乎在隐忍愤怒,“你认为我和那些垃圾一样?”
司绮晴看不见李钊的表情,却知道他此刻一定在皱眉。
有时候,‘了解’真是个无趣又别扭的词。
司绮晴无所谓地耸肩:“别这样说嘛,有特殊的爱好也很正常。”拿起那像废纸般的物件,笑,“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啦。”手一抬,将桌游扔进垃圾桶。
‘哗啦—’
纸盒坠落的声音格外清楚。
李钊的肩膀震了下,头埋得比方才更低:“......”
司绮晴皱眉,冷眸看他一眼:“收拾完就回去。”提步跨上台阶,“走时不用跟我打招呼。”
一路奔至房间,才终于感觉气顺了些。
司绮晴靠着门板,习惯性地抬手:“撒谎精,活该让你吃苦头。”
指尖不期然触及糖杆,一顿,才惊觉唇齿间含了甜。
她抽出细杆,垂眼看向半透的糖块,起手想丢掉,小臂抬起却停在空中。
“算了。”
片刻,又将糖塞回唇齿间,“君子不与小人计较。”
六点刚过两分,李钊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内。
司绮晴叼烟似地咬住纸棒,双臂交叠着撑于栏杆,昂首朝前看。视线几乎要探到路尽头,也没有瞧见昨日的女孩。
李钊肩后的黑色背包,像是乌龟沉重的甲壳。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慢,树叶晃动间,身影逐渐变得渺小。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司绮晴这才打个哈欠,转身回房间里。
七点半左右下楼,一眼望见摆在桌面的大富翁。
司绮晴问煮饭的女人:“这个怎么会在茶几上。”
对方只回了句:“完好的物件不许丢弃。”
她无言,随手将桌游塞入抽屉里。
没吃的石榴也被打成果汁,明晃晃地摆在桌前,像是两杯猩红的血。
今日主菜是清蒸鱼,调料放得极少,而鱼腥味特别的重。
司绮晴讨厌吃鱼,每逢看见就生理性反胃。儿时曾提过意见,可无论煮饭者换过几回,她都只能得到相同的回答:“这是规定的菜品,完全符合营养标准。”
后来就不提了,任由鱼肉变冷变硬,等收菜时再倒掉。被发现就装傻,应付过去就说两句好话。
她照旧如此,女人也没有多问,瞥了她一眼就离开。
鱼的问题解决完,可这两杯石榴汁该怎么办。
司绮晴站在玄关外的台阶,想了想,冲警犬似得守门人招手:“很辛苦吧,要不要喝点水?”
那人小跑着过来,嘴上在说客气的话,动作却半点没含糊,伸手,仰头,一舒气,两杯石榴汁就见了底。
司绮晴瞥见他唇畔沾着的红汁,忍住喉间的恶心,笑眯眯地说:“叔,最近有新消息嘛。”
“耳朵听灵光的嘛。”
守门人嘿嘿地乐,“说吧,是谁告诉你要开泳池了?”
泳池。
他不提,司绮晴还真没想起这事,摊了摊手,随口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最信任叔叔啦。”
那人吓得将杯子一丢:“你可小点声。万一被司先生听见,我的饭碗可保不住。”双手揣进裤兜里,予以眼神责备,“注意时间啊,不得外出超过十分钟。”
说完,像个贼似地离开。
司绮晴冷眼看向脚旁的空杯,细眉蹙起,猛地将其踢进草丛里。
无论是守门者,还是煮饭的妇女。这间别墅内的所有人,都将她看作不听长辈话的小孩,或是自讨苦吃的囚犯。
这些苍蝇既想要好处,又急于划清界限,仿佛她生来就是个灾厄之人。
“司绮晴,我从不认为你是囚犯。”
莫名得,她又想起李钊的话,脚步忽而顿住,转瞬又极快地向前走。
骗子。
令人讨厌的撒谎精。
“快走开。”
司绮晴用薄被蒙住脑袋,闭上眼,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别再来烦我了......”
至从那日后,李钊果真没再烦她,甚至偶然见面时,还会主动地避让。
屋里的石榴全被剥光,司绮晴没有强留他的理由,硬是装作不在意,一个劲地咬着糖。
他们谁也没有主动向对方说话,却陷入某种奇怪的平衡中。
司绮晴路过桌边,李钊就替她拉开板凳。
李钊一出门,司绮晴就站在二楼的阳台看他。
可当两人触及对方的目光,就会默契地同时避开视线。
别墅内的泳池每年只开一次,是安抚,也算奖励。
如果夏季被关在别墅内,司明海就会派人给她布置新的泳装。
司绮晴从来不错过购物的机会,反正最后不由她付款,就尽可能地往贵里挑。
坐在茶几旁,翻看平板内的新款衣衫。
她划拉着屏幕,偶尔抬头,偷瞄着李钊的背影,又在对方走来时垂下眉眼。
司绮晴并不关心服装的搭配,审美方面只以温思文的喜好为标准。思文哥曾表示喜欢文雅的女性,所以她在色系的选取上,必然要以低饱和度为准。
她将浅色调的裙衫全部打上勾,正要再翻一页,指尖忽而顿住。
模特身穿粉红短裙,大腿裸露但不显情/色,颇有种孩子般的活泼,就像是......那日站在院门外的女孩?
司绮晴怔住,转瞬又无言地皱眉,瞥一眼粉红裙衫,再抬眸去望李钊。
李钊走过玄关,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她咬牙,指尖猛地一按,将那抹粉红加入购物车。
直到购物全部结束,李钊都没再踏入厅堂。
日头偏西,暮色将云彩晕成半透的橙。
司绮晴百般无聊地站在阳台,指尖轻点着扶手,放眼于院内找李钊的身影,前后都没寻着,手指却要将不锈钢管敲出个窟窿。
“那个,您好......”
隐约得,听间细微的女声。
司绮晴踮脚踩着台阶,张望地寻声去看,眯起眼,在院门外瞧见熟悉的身影。
身材娇小,长马尾,穿一身粉嫩的连衣裙,正是前两日见过的女孩。
距离相隔太远,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司绮晴只望守门人挥了挥手,像赶野狗似地驱逐女孩。后者显然被吓到,接连后退两步,又摇头又鞠躬,似乎在说抱歉的话。
李钊还没来,午后的暑气依旧强盛如火。
她看着女孩走到树荫旁落座,不停地抬手擦汗。
司绮晴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能扯掉李钊假面的最佳时机。
又环顾一眼庭院,仍没有看见对方。
她勾唇笑,拿过遮阳的薄衣披在肩头,像在踩着舞步,跳跃似地朝外走:“哥哥啊哥哥,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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