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换了鞋，尹新晚疲惫地趿着一双拖鞋走进客厅，人就往沙发上一倒。
乔瑛子刚好敷着一张面膜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她就惊愣地问：“你发生了什么？活动很辛苦？”
“别提了。我今天下午穿了两个多小时的人偶服。”不用看尹新晚都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狼狈样子，脸上的妆早就被汗湿弄花了，而头上的簪花发饰被她拔了下来，现在估计发型全乱了。
“你……今天穿那么好看出去，为什么会……去穿人偶服？”乔瑛子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游移了一个来回，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却很明显，就差直接问她为什么会想不开了。
“没办法。非同的宣发经理你知道吗？就是非同创始人乌同的妻子覃非，我今天遇到她了，不能被她看轻了。”
尹新晚也没有藏着掖着。当初她毕业工作找房子，在租房平台上看见了招合租，遇上了乔瑛子，刚好两人性格习惯这些方面都很合得来，也渐渐处成了朋友，先前她在非同吃了闭门羹，就还与乔瑛子吐槽过。
乔瑛子听了便了然了，只是说，“乌同的妻子是非同的宣发经理？这我倒也是第一次知道。所以是她在故意给你使绊子？她让你穿了什么？”
“亚苏狸，他们公司游戏里的一个角色。”
一说起这件事，尹新晚就想起今天下午差点把唐清上创飞，一头扎进抱枕里，又哀嚎了一声。
“别嚎啦。”乔瑛子好笑，又催说。“赶紧去洗澡吧，物业发了通知，十一点要停水。”
尹新晚一听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一把坐起拿出化妆包就往卫生间跑。
可是她才刚洗完澡，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包在干发巾里，还没来得及吹，乔瑛子突然匆匆打开房门，激动地拿着手机冲了过来，“你火了！你火了！！！”
顺手拉过乔瑛子的手机一看，就看见了上面醒目的照片。
只见一个头和身正背面颠倒的亚苏狸人偶坐在长椅上，“低头”捧着一双手，一张本该睿智的笑脸倒仰朝天，就比那焚香供养都还要虔诚。
配上文字做成表情包，“老板行行好”“要钱”……凄惨又滑稽。
“这是你吧？！咱们刚聊完这就给我推了。”
“这……怎么……”
尹新晚目瞪口呆地看着，实难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恶搞”了，而且各种“倒霉亚苏狸”“歪头亚苏狸”“卑微亚苏狸”……貌似还有些火。
她终于知道今天的自己在唐清上面前是什么鬼模样了……
思及此，定睛一看，果然亚苏狸身侧落着一道修长好看影子，但似乎是怕引起麻烦，所以对面的人被故意裁去了。
尹新晚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社交平台，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网友A：它在干嘛哈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网友B回复：它把盲盒弄掉了，听说对面好像还是匠承的老板
网友C回复：哈哈哈它的盲盒掉了
网友D回复：好像是她买了匠承的千茶盲盒，被人家老板捡了，要人家还给她，她前面就是人老板[滑稽][滑稽][滑稽]
网友E回复：看影子。对面是匠承老板。这个亚苏狸特别搞笑，我们下午也看见了[摆手]
网友……
网友A：有没有完整的图啊？想看！
网友F回复：没有对方同意，不能发。会侵权的。
只见清一溜的网友回复几乎都离不开提到唐清上，而不少人就还在讨论她的身份——
网友G：哈哈哈哪里找来的不要钱的清澈大学生。
网友H：皮下是不是就是之前摔倒的那个啊哈哈哈
网友I：不是，这个皮下和之前那个不太像，应该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今天好像有两个亚苏狸，这个应该和下午三点半之后在非同展位门口那个是同一个，她在展位上也特别好玩笑死了
网友J：听说这个皮下不是非同招的演员，是个媒体记者。
……
好在翻了全网，没有唐清上的照片，也没有太多的她的真人信息，刷手机刷到半夜的尹新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两天，尹新晚都是避着非同的展位走的，除了还是不小心偶遇了几个工作人员，笑着和她打了招呼，相当的顺利。
正庆幸之时，周一的会议上，总监的话却让尹新晚再次犯了难。
“上次让你了解的匠承进展得怎么样了？”
先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得过且过最终还是只是自欺欺人，尹新晚顿了顿，“……出了点小问题。”
她想说自己并不想负责匠承，但是看着陈潮天目光里的不容置否，真实想法咽回肚子里，又委婉说道，“不是很顺利。或者……”
“有点困难在所难免，你要努力克服。”陈潮天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接道，“艺术节的活动不能出现差错，所以方案必须要做好，不能出现上次那种情况。你抓紧时间。”
这一场会议彻底破坏了她所有的心情，以至于她浑浑噩噩的，又摸了两天鱼。
额头抵在办公桌上思虑了好半天，又对着桌子来回轻磕了两下，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最后干脆拿着包起了身，尹新晚路过时拍了拍陈欢喜的肩，就叮嘱了一句，“我外出去采风。帮我盯一下。”
许是临近清明，西郊殡仪馆来往的人也比往常多，啜泣、抱怨、责骂与争吵偶有在这里响起。
尹新晚坐在院中的长石凳上，闭着眼，听着枝头的鸟啼，却难得觉得一派心静。
直到从树荫缝隙中洒下的明媚阳光渐渐西移，远处再次传来了熟悉人声与旁人交谈的细微话语。
睁开眼，告别厅门口出现的一群人均穿着肃穆的黑礼服，面上还带着未能缓解的悲伤。
其中一对六旬夫妻对着差不多年纪的男人鞠了一躬，后者便也回了一个鞠躬礼，随后又目送他们与家人一道离去。
“师父——”
尹新晚静静看着，在人群走远后，才出声对着男人喊道。
“你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黎天德迈着闲适的步子走进草坪，慈爱的笑容里是一如既往的打趣。
“我这不是来看看您嘛。”站起的尹新晚忙让黎天德在石凳上坐下，又主动表示，“顺便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可以帮您。”
“最近工作不忙？”
“还好。您有需要尽管说。”尹新晚说着坐到一旁，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抬起手又体贴地给黎天德捶起了肩膀，“或者你们这里要是缺人了，我可以来工作。”
“来工作？”黎天德好笑地盯了眼殷勤的她，“你在台里好好的，愿意来这里干合同工？
工资可不如你现在多。丫头，是工作上又遇到烦心事了？”
“没有。”
“你这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遇到事情，就跑到我这里躲了两个月。说说吧，这次又怎么了？”
黎天德原是国家一级播音员记者，台里的老前辈了，出了名的严格。
以前尹新晚刚进台里的时候就和另外两个新人一起被分给了黎天德带，但是另外两个人一听黎天德的性格脾气，还要跟着他报道殡葬服务业来殡仪馆当一个月的殡仪主持，都想办法换了师父，尹新晚就成了唯一的关门弟子。
所以黎天德对她虽然严格，但也比较偏宠，常常像个老父亲一样，照顾她，言传身教。
去年十一月发生那件事，尹新晚心情郁结，就来了黎天德退休返聘的这家殡仪馆干了两个月志愿者，一开始尹新晚也是这样以帮忙为由提出兼职，什么都没说，但是黎天德还是很快察觉了她有心事，开解她，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回到了热爱的岗位上。
尹新晚一直很敬重他这位老师，自然也乐于向黎天德请教，在他身上寻找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的答案，但是这一次，她想了想，便斩钉截铁说，“真没什么！之前不是说好的嘛，我平时要是有空了，就回来帮您。”
黎天德笑着看了她一会儿，见状也没再多问，“人呢确实缺，最近清明快到了，来祭扫的人比较多，仪式也多。你要是有空，愿意来帮忙我随时欢迎。管饭，但没工资。”
“没问题。”
说干就干，在食堂吃完午饭，尹新晚就换了殡仪馆的工作服，帮着黎天德完成了一场祭告主持，又陪着另一位死者家属选了骨灰盒……
后来路过骨灰存放处时，不经意间看见了一对儿母女。
女人看着约摸三十几岁，右手边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不知在玻璃存放柜前驻足了多久，此时回过头，又带着女孩走出了大门。
她的眼眸黯淡无光，低垂着神色凝重的脸庞，与之前在医院所见时略带光华的温婉笑容，判若两人。
随着走远的她们消失在树荫道拐角，尹新晚迟疑地目光才又移向了骨灰存放处，紧接着转头走了进去。
一缕西垂的赤橙光透过窗户洒落柜面玻璃上，折出一道彩色的光圈，映在实木骨灰盒前的标牌上——逝者的名字，性别，诞逝时间等，清晰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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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0章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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